他放下手機，評價道：“還不錯，也留下吧。別的......”

“別的我再看看。”

明瑜打斷他，走向另一邊的男裝區(qū)。

陸言忱挑眉，也跟了過去，“怎么看起男裝了？”

“給你也挑一件?！泵麒つ闷鹨患蝰勆难蚪q衫，在他身前比劃了一下，“這件不錯。”

陸言忱垂眸看著她認真的側臉，她臉上帶著淺淡的笑，像是在全心全意地為他挑選。

果然，還是那個他熟悉的明瑜。

鬧脾氣，無非就是想讓他多花點心思，多費些周折，證明他心里只有她罷了。

他的話還沒說出口，一道沉穩(wěn)的男聲從不遠處傳來。

“眼光不錯?！?/p>

兩人同時轉頭。

陸禁和他的助理正站在店門口，目光落在明瑜選中的那件衣服上。

他今天穿了一身深灰色暗紋中式盤扣衫，手腕上依舊是那串色澤溫潤的佛珠，自成一方氣場。

陸言忱臉上的笑意收斂起來，上前一步：“小叔叔，您怎么也在這里？”

陸禁淡淡回了一句：“談些事?！?/p>

明瑜也走過去，跟著喊了一聲：“小叔叔。”

陸禁應了一聲，目光在她身上那件還沒來得及脫下的風衣上停了半秒，“風格變了?！?/p>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也聽不出是在說明瑜，還是在說陸言忱。

陸言忱對著這位小叔叔向來頭皮發(fā)麻，主動開口客套了一句：“快中午了，小叔叔要是不忙，一起吃個飯？”

陸禁捻佛珠的動作停下，視線又轉到明瑜身上。

“好。”

身后的助理沈州愣了一下，湊到陸禁身側小聲提醒：“您等下還有個會?！?/p>

陸禁側眼掃過去，沈州立刻閉了嘴，垂首退后半步。

這難道就是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餐廳定在商場頂樓的一家私房菜館，環(huán)境清幽，每個包廂都隔得很開，私密性極好。

陸言忱點了幾個明瑜過去愛吃的菜，又把菜單恭恭敬敬推到陸禁面前。

“小叔叔，您看看還要加點什么？”

陸禁沒接菜單，看著對面的明瑜低頭用濕巾擦手，每個指節(jié)都擦得仔細。

陸禁說：“按她的喜好來?！?/p>

陸言忱的動作僵了一下，隨即又點了兩道清淡的菜。

菜很快上來，陸言忱為明瑜布菜，明瑜就垂著頭安靜的吃，也不說話。

陸言忱覺得有些尷尬，他不過是客氣一下，按理說以小叔叔的性格，早就該走了，沒想到這次竟真的坐到了這里。

他試圖找個安全的話題：“小叔叔，昨天......”

陸禁打斷他：“食不言?！?/p>

陸言忱更尷尬了，所幸一陣手機鈴聲響起，他看了一眼屏幕，神情立刻肉眼可見地柔和下來。

他站起身：“你們先吃，我出去接個電話?！?/p>

陸言忱不等明瑜說話，拿著手機快步走出了包廂，連門都沒關嚴。

走廊里傳來他刻意壓低卻依舊難掩笑意的聲音。

“......嗯，我在呢。別動，我馬上下去?！?/p>

聲音漸漸遠去。

包廂里只剩下明瑜和陸禁兩個人。

陸禁規(guī)矩多，一頓飯下來也吐不出幾個字，明瑜也樂得清凈。

沒過幾分鐘，明瑜的手機在桌上震了一下。

她拿起來解鎖屏幕，是文茵發(fā)來的微信。

只有一張照片。

照片是商場的地下停車場，陸言忱的車停在角落。

他正側著身，一手扣著秦知意的后腦，吻了上去。

秦知意閉著眼，手抓著他的衣服。

光線昏暗，但那份迫不及待的癡纏卻清晰得很。

盡管夢到過無數(shù)次，但當這證據(jù)跳出夢境，確鑿的畫面呈現(xiàn)在眼前時，明瑜的心口還是疼了一下。

五年。

她的青春，她的順從，她的愛意，在這一刻被這張照片釘死，成了一個笑話。

明瑜放下手機，屏幕暗了下去。

陸禁的聲音響起：“菜不合胃口？”

他一直看著她。

從陸言忱起身那一刻，陸禁的視線就沒從她身上移開過。

明瑜抬起頭對上他探尋的目光，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卻沒能成功。

她拿起筷子，想夾起一塊面前的青筍，可手偏偏在抖。

明瑜索性將手放下了。

沉默半晌，明瑜吐出一口濁氣，再開口時，聲音出奇地平穩(wěn)。

“小叔叔?！?/p>

陸禁捻動佛珠的動作不知何時停了，拇指停在一顆佛頭之上，靜靜地摩挲著，等著她的下文。

“您有興趣，陪我看場戲嗎？”

“沒興趣?！?/p>

三個字，干脆，利落，沒有絲毫回旋的余地。

明瑜愣了一瞬，點了點頭，眼睫垂得更低。

也是，她瘋了才會問。

她憑什么覺得，陸禁會為了她這個外人，去拂他親侄子的臉面？

又憑什么覺得，她有資格邀請陸家的掌權人幫她？

真是自不量力。

沉沉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明瑜低著頭，喉嚨里泛起一陣苦意。

不能哭，太難看了。

不過是個男人而已。死了一棵樹，還有一片森林。

她拼命這樣告訴自己。

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執(zhí)起桌上的紫砂茶壺，壺嘴傾斜，茶水注入青瓷茶杯。

陸禁將那杯茶推了過來，越過桌子的中線，不偏不倚地停在她手旁。

明瑜抬起眼看向陸禁。

他還是那副樣子，神情淡漠得像一尊玉佛，靠在椅背上，重新捻起了腕上的佛珠，只是動作比方才慢了許多。

陸禁掃了一眼桌上的手機，問：“什么樣的戲?！?/p>

明瑜太陽穴一跳，抿緊了唇，沒說話。

她不能再開口了，不能再讓任何一個姓陸的人，看她的笑話。

包廂門又被推開，陸言忱大步走了進來，臉上還帶著未散的笑意，春風得意。

“不好意思啊小叔叔，客戶那邊有點事?！?/p>

他走到明瑜身邊，手熟稔地搭上她的肩膀，低頭在她發(fā)頂落下一個吻。

“怎么沒吃？”

明瑜的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她抬起頭看著陸言忱，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和往常一樣，“想等你回來一起?！?/p>

陸言忱“嗯”了一聲，坐回她身邊，夾了一塊她過去最愛的糖醋小排放進她碗里。

“快吃，菜都涼了?！?/p>

明瑜在碗里撥弄著那塊肉，再沒有半分食欲。

陸言忱有一搭沒一搭地吃著，心思顯然還在手機上，余光瞥見她半天不動筷，這才收起手機，蹙眉看她。

“怎么了？臉色這么白。”

明瑜端起了陸禁推來的那杯茶，茶水已溫，帶著一絲清苦的尾調，反而讓她混亂的心神安穩(wěn)了些許。

“最近睡不好，有點累?！?/p>

陸言忱看了她半晌，“昨晚也做噩夢了？這樣吧，明天我?guī)闳テ胀铀掳莅荩彤斏⑿??！?/p>

明瑜端著茶杯的手緊了緊。

夢里，陸言忱也帶她去過普陀寺，然后將她一個人丟在偌大的寺廟里，她等到日落西山，等到僧人閉寺，他都沒有回來。

現(xiàn)在想想，他應該也是去見秦知意了吧。

“我沒什么事，不用那么麻煩?！?/p>

陸言忱握住她的手，“不麻煩，就這么定了，我讓秘書安排。”

他不喜歡她反駁。

一直以來，她說得最多的就是“好”，而不是“不用”。

“我也去?！?/p>

一道不輕不重的聲音插了進來。

明瑜和陸言忱同時望向陸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