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上午的課，俞鳳心里一團亂麻。

黃艷玲也選了文科，剩下那些雞飛狗跳壓根學(xué)不進去的，全湊一塊兒了。

這幫人還管自己叫：梁山聚義。

真是有病。

他們把耳機擱桌上聽MP3，聲兒比老師講課嗓門都大，俞鳳胸口堵得慌。

好容易熬到中午，她抗著餓沒去食堂，徑直往辦公室走，她要找林老師問個清楚，獎學(xué)金到底是怎么回事。

走廊上，正撞見林老師腳步匆匆，一見她，他滿臉疾色，“我有事找你！”

俞鳳心猛一揪。

辦公室這會沒人，其他老師都去吃飯了。林老師虛掩門，放下文件包，示意她坐，照例先給倒了一杯熱水。

俞鳳手握溫?zé)岬谋?，不敢抬頭看，死死盯著搖晃的波紋，一如她此刻的忐忑。

“放松點?！绷掷蠋熇巫幼龑γ?。

一聽這話，俞鳳更緊張，后肩“唰”地繃緊。

見她這樣，林老師無奈嘴角一扯擠點笑，臨時換個說法，“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一個？”

“......”

什么時候了還有心情開玩笑。

“壞消息?！庇狲P垂頭選擇。

她生活早爛透了，千瘡百孔的，多一個少一個窟窿沒啥兩樣。

“你......你沒評上獎學(xué)金?！绷掷蠋熣f。

俞鳳：“......”

僅存的那點子幻想被無情戳破，她梗著脖子，一聲不吭。

林老師有點尷尬，撓撓下巴，自嘲：“所以才要聽點好消息嘛。”

俞鳳：“......”

“好消息就是——不單你沒有，大家都沒有，誰也沒拿著?！?/p>

他一頓，“宏泰今年的獎學(xué)金取消了?！?/p>

“......”

這算哪門子好消息。

俞鳳驀地抬頭，看著他，嘴角抽動兩下，她也不知道現(xiàn)在該笑還是該哭。

下一秒。

她嘴里像啃了生柿子澀得慌，深呼吸別過頭，望向窗外。

辦公室里靜得落針可聞。

半晌。

“為什么取消了？”俞鳳喉嚨發(fā)緊。

聞言，林老師愣了下，“可能捐贈人反悔了吧，法律允許撤銷的，其實不算壞事，至少不是單針對你，你說是吧?！?/p>

他沒提校長去鬧了兩回，屁用沒有。

說破大天，他就是個支教老師，獎學(xué)金的事他做不了主，更插不上話，特意找她說這些，已經(jīng)算在危險邊緣蹦迪了。

造化弄人吧。

林老師抿嘴深嘆口氣。

“我知道了，謝謝林老師?！?/p>

俞鳳撂下杯子，起身時帶倒椅子，哐當(dāng)一聲，她像沒聽見，悶頭出去，貼著墻根端走。

日子好難。

本來還指望獎學(xué)金，這下全落空。

娘留的五百塊，已經(jīng)花了大半，下個月還要交住宿費，飯卡里也只剩不到三十，再多幾天，怕就沒錢吃飯了。

風(fēng)吹亂書桌的日歷，俞鳳一頁頁翻過、撕下，再定睛時，又是兩個禮拜五過去。

自她爹來鬧那回，她大半個月沒敢回家。

那間屋子，黑黢黢的，比彭河底的腐爛淤泥更讓她惡心。

很快，念頭被她掐下去。

人總要活著，在爛泥里也要活。

俞鳳掌燈，將堂屋幾口木箱又翻了個遍，什么舊衣裳爛被褥，然后就一堆雜物底下，拽出一個褪色的鐵盒。

沒鎖，一掀就開，里頭零星幾個鋼镚，還有一本綠色的存折。

！?。?/p>

俞鳳心跳一百八。

她顫抖著翻開。

就在這時，院外傳來狗叫，腳步聲逼近，罵罵咧咧含混不清，是她爹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