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開VIP病房門時，弟弟正用棉簽蘸水，他看見我，動作頓了一下，“你還知道來?！?/p>

床上的人聽見動靜，眼皮顫動幾下，艱難地睜開。

“媽剛緩過來一點，”

“醫(yī)生說不能再受任何刺激。”

我沒接話，走到窗邊打量著樓下的花園。

從這個角度，正好能看見醫(yī)院門口聚集的人群和閃爍的攝像機鏡頭。消息傳得真快。

“那些記者...”弟弟跟過來，“從早上就堵在那里，說要采訪‘見死不救的冷血女兒’。”

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姐！現(xiàn)在回頭還來得及！去樓下，當(dāng)著媒體的面說你會承擔(dān)醫(yī)藥費，一切還來得及挽回！”

我抽回手，從包里拿出平板電腦?！吧昭绲孽r花方案還沒定，你覺得是用空運的厄瓜多爾玫瑰，還是荷蘭郁金香？”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我，像是第一次認識我這個人。

“李薇...”他后退一步，“你到底怎么了？那是媽??！小時候抱著我們、給我們講故事的媽啊！你難道都忘了嗎？！”

床上的病人突然激動起來，她死死瞪著我。

護士快步進來處理情況，責(zé)備地看了我一眼?！安∪爽F(xiàn)在不能情緒激動?！?/p>

弟弟頹然坐在椅子上，雙手捂住臉?！澳阕甙?..算我求你了，別再刺激她了...”

平板電腦上彈出一條推送新聞：《豪門千金豪擲百萬為愛貓慶生，親生母親病危無力支付手術(shù)費》。配圖是昨天他在商場下跪的照片。

我劃掉推送，點開寵物蛋糕的設(shè)計圖。“香檳色奶油打底，鑲可食用金箔，怎么樣？”

他沒有回答。

手機震動，是助理發(fā)來的消息：“李總，生日宴的媒體邀請名單已擬定，是否需要增加安保力量應(yīng)對可能的抗議活動？”

我回復(fù)：“按原計劃?！?/p>

放下手機，我發(fā)現(xiàn)床上的人正死死盯著我。

那眼神復(fù)雜得驚人，有憤怒，有恐懼，還有一絲...哀求？

我走近幾步，俯下身，用只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輕說：“放心，您的‘演出費’，我一分都不會少?！?/p>

她的瞳孔驟然收縮，護士急忙沖進來：“家屬請先出去！”

弟弟紅著眼眶把我推出病房?！皾L！從此我沒有你這個姐姐！”

幾個舉著手機的人試圖沖過來，被保安攔下。

“李小姐！請問您對母親病危一事有何回應(yīng)？”

“為貓花費百萬卻不救母，您是否感到愧疚？”

“您是否考慮過社會影響...”

坐進車?yán)?，助理從前座回頭：“李總，網(wǎng)絡(luò)輿情對您很不利，需要公關(guān)部介入嗎？”

“不必?！蔽铱粗巴怙w速后退的街景，“讓他們討論?！?/p>

手機里，生日宴的籌備群消息不斷刷屏。

花藝師發(fā)來了玫瑰叢中搭建貓窩的設(shè)計圖，廚師長詢問是否要給來賓的寵物準(zhǔn)備專屬菜單。

我點開一張雪球戴著皇冠的試裝照，放大它那雙碧藍的眼睛。

多么像啊。

像那個被所有人遺忘的女人。

像那個在這座城市某個角落里，悄無聲息消失了十年的人。

“加快進度?！蔽野l(fā)出語音指示，“生日宴提前到明晚?！?/p>

助理驚訝地回頭：“可是李總，很多賓客可能來不及...”

“照做就是?！?/p>

車駛?cè)雱e墅車庫，我抱著雪球走向客廳。

快了。

就快結(jié)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