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沒多久，沈灼的手機屏幕就亮個不停。她瞥了一眼，林世杰的未接來電已經(jīng)堆了十幾個，微信消息更是像轟炸般一條接一條地彈出來。

“你在哪？”

“這都幾點了？你就讓我一個人在這兒干等？”

“接電話行不行？”

沈灼冷笑一聲，指尖在屏幕上輕點：

“我好像沒答應(yīng)過要見你?！?/p>

對面幾乎是秒回：

“你們女生不都這樣？嘴上說不要，其實就是想要?！?/p>

沈灼眼神一冷，直接敲下一行字：

“那是你自己，別代表所有人?！?/p>

發(fā)完，她干脆利落地開了靜音，不再管林世杰那里是怎樣的洪水滔天。

另一邊，林世杰的怒火幾乎要燒穿手機屏幕。

他又連發(fā)了十幾條消息，語氣從質(zhì)問逐漸變成威脅，可沈灼的對話框始終紋絲不動。他盯著手機，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怎么也想不通——沈灼怎么會變成這樣？

他記得剛認識她的時候，是在一個深秋的夜晚。

籃球場散場后，他抄近路回宿舍，忽然聽到樹叢后傳來壓抑的啜泣聲。夜風(fēng)簌簌，他后背一陣發(fā)涼，該不會是撞見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了吧？

可當他壯著膽子撥開灌木，看到的卻是個蜷縮在長椅上的女孩。路燈昏黃的光暈里，映著她睫毛上掛的淚珠，鼻尖泛紅，像枝被雨打濕的海棠。

他看呆了，于是動了惻隱之心，陪她在長椅上坐下。

那天晚上，他聽她斷斷續(xù)續(xù)說了很久。關(guān)于那張被母親監(jiān)控的銀行卡，關(guān)于每筆消費后必然接到的質(zhì)問電話，關(guān)于她連買件衣服都要被盤問三天的窒息感。他當場義憤填膺地痛斥這種控制狂行為，甚至掏出手機就要幫她報警。

女孩破涕為笑的樣子，他到現(xiàn)在都記得。

后來他們越走越近。她總是很容易滿足，一些他隨手打發(fā)人的小禮物，都能讓她高興好久。不像現(xiàn)在......

“到底是誰把她教壞了？”林世杰狠狠把手機扣在桌上。是她身邊多了什么人嗎？還是她那個控制狂母親突然放松了管制，讓她得意忘形了？

他陰沉著臉撥通了一個號碼，“媽，幫我個忙?！?/p>

第二天中午，食堂人聲鼎沸。

沈灼剛打完飯轉(zhuǎn)身，就看見林世杰杵在五米開外的地方。

他顯然也發(fā)現(xiàn)了她，正鐵青著臉，大踏步地走來。

她立刻調(diào)轉(zhuǎn)方向，可一聲怒吼已經(jīng)劈了過來，“沈灼！”

整個食堂的喧嘩聲瞬間變小，無數(shù)道視線像聚光燈般打在她背上。沈灼僵在原地，突然想起昨天傍晚相似的場景。

只是此刻這些目光里探究的意味更露骨，有人甚至已經(jīng)舉起手機，等著看好戲上演。

沈灼相信他們中的大多數(shù)人已經(jīng)認出了林世杰，畢竟他在學(xué)校里也算是個風(fēng)云人物，籃球社主力，平時最在乎面子，絕不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跟她撕破臉。

果然，林世杰兩三步跨到她面前，臉上瞬間切換成溫和的笑容，甚至從口袋里掏出一張五十元紙幣，聲音刻意提高了幾分，“沈灼同學(xué)，我剛剛在那邊看見你掉錢了，趕緊撿起來追你，看你走得急，一時情急語氣重了點......你能原諒我嗎？”

圍觀的同學(xué)見沒有預(yù)想中的八卦可看，紛紛失望地放下了手機，竊竊私語聲漸漸低了下去。

沈灼心里冷笑，面上卻不顯，干脆利落地接過錢，“怎么會生氣呢？謝你還來不及?！彼室獍鸭垘艑φ?，發(fā)出清脆的聲響，“真是麻煩你特意跑這一趟了，同學(xué)?！?/p>

林世杰嘴角抽了抽，隨即又掛上笑容，“既然這么巧遇到了，不如請我吃個飯？就當是謝禮了。”他壓低聲音，“連昨天的份一起?！?/p>

“昨天？”沈灼眨了眨眼，一臉茫然，“昨天怎么了？”

“你——”林世杰額角青筋暴起，垂在身側(cè)的手已經(jīng)攥成拳頭，“別在這里裝傻。”他的聲音從牙縫里擠出來，帶著明顯的威脅。

沈灼正要反唇相譏，忽然感到肩上一沉。

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輕輕搭上她的肩膀，袖口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腕。

“好巧啊，沈灼同學(xué)?！?/p>

熟悉的嗓音在耳畔響起，沈灼抬頭，對上一張輪廓分明的臉——謝臨淵今天難得沒戴口罩，蒼白的面容在食堂頂燈下幾乎透明，眼下淡淡的青影襯得他像尊易碎的瓷器，偏偏那雙眼睛黑得攝人，像是能把所有感情都吸進去。

林世杰的臉色瞬間陰沉，“你干什么？沈灼是我女朋友！”

“我只是來跟好朋友打個招呼?！敝x臨淵微微頷首，語氣平靜得像在討論當天的天氣一樣，“有問題嗎？”

“好朋友？”林世杰嗤笑一聲，轉(zhuǎn)向沈灼，“我怎么不知道你還有這種‘好朋友’？怪不得昨天沒來找我，看來你最近很忙?。俊?/p>

謝臨淵忽然輕笑一聲，“這位同學(xué)，你看到異性站在一起就往齷齪處想......”他頓了頓，意有所指地打量林世杰，“該不會是因為你自己就是這種人吧？”

林世杰呼吸一滯。明明對方語氣溫和，每句話卻像刀子般精準扎進他的心。他猛地伸手去抓沈灼的手腕，“我們出去說！”

沈灼靈活地后撤半步，甩開他的手，“為什么，有什么話不能在這里說？”

林世杰的耳根燒得通紅。

周圍同學(xué)若有若無的視線像細密的針，扎得他渾身不自在。他強撐著最后一點體面，提高音量對沈灼說，“我待會兒發(fā)消息給你，現(xiàn)在有事得先走了?！?/p>

擦肩而過的瞬間，他低頭貼近沈灼耳邊，溫?zé)岬暮粑а狼旋X的低語，“今天這筆賬，我記下了?！?/p>

沈灼連睫毛都沒顫一下，唇角依然噙著那抹若有似無的笑。林世杰胸口劇烈起伏了兩下，最終只能鐵青著臉大步離開，腳步聲重得像要把地磚踩碎。

直到那道怒氣沖沖的背影消失在食堂門口，沈灼才轉(zhuǎn)向謝臨淵，“你來干什么？”

“來吃飯啊?！敝x臨淵晃了晃手里的飯菜，眼睛微微睜大，活像被冤枉了的樣子，“剛好看見你，想來打個招呼......”他朝林世杰離開的方向瞥了一眼，“沒想到他脾氣這么差。”

“那你今天為什么不戴口罩？”沈灼疑惑地發(fā)問。

謝臨淵聞言一怔，隨即眼角彎起淺淺的弧度，“不是你說我不戴口罩也很好看的嗎？”

“我什么時候說過？”

“好吧?！彼⒖檀瓜卵劢蓿曇舻土藥追?，“是我自作多情了?！?/p>

沈灼懶得和他糾纏，轉(zhuǎn)身就往宿舍樓走去。

直到那道纖細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里，謝臨淵臉上無辜的表情才一點點褪去。

他抬頭看了看天空，驕陽似火，仿佛世間一切都在正常的運轉(zh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