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歲那年，我被送去和親。

行至半途，蕭淮安追了上來。

他當著我的面，屠盡了胡族王庭。

他踏過尸山血海，擦去我臉上的血污，笑對天下使臣：

“為什么要議和？

“從此，普天之下，再無人敢讓她遠嫁和親！”

后來，他帶著赫赫兇名，提兵歸朝，逼宮稱帝。

我成了他的皇后。

他為我建了昭陽殿，殿中每一處木雕，每一幅壁畫，都是同一個陌生女子的側(cè)臉。

他似乎才想起這件事。

面無表情地命人將所有雕刻壁畫盡數(shù)鏟平，淡淡道：

“都過去了，你就當沒見過?！?/p>

我將廢后詔書推到他面前：“我說了，蓋印?！?/p>

他捏碎了玉璽的龍角：

“朕說了，大周沒有廢后，只有殉葬。”

......

“我說了，蓋印?！?/p>

我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仿佛面前的不是九五之尊，而是一個尋常的負心漢。

蕭淮安猩紅著眼，將那份廢后詔書揉成一團。

“阿嫵，別鬧了?！?/p>

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疲憊，更多的卻是無法撼動的固執(zhí)。

“我沒鬧?！?/p>

我看著他，看著這個曾經(jīng)為我屠盡一城的男人。

“蕭淮安，你要么蓋印，要么，我就燒了這昭陽殿?！?/p>

他笑了，笑聲里滿是蒼涼。

“你燒，你就算把整個皇宮都燒了，這皇后之位，也依舊是你的。”

“生生世世，都是你的?！?/p>

殿外傳來太監(jiān)尖細的通報聲。

“陛下，林姑娘到了?！?/p>

蕭淮安眼中的暴戾瞬間褪去，化為一抹幾乎可以稱之為溫柔的色彩。

他甚至沒再看我一眼，轉(zhuǎn)身大步流星地迎了出去。

我站在原地，看著他小心翼翼地扶著一個身著素衣的女子走進來。

那女子身形纖弱，面色蒼白，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

可她的那張臉，我卻再熟悉不過。

昭陽殿的每一處木雕，每一幅壁畫，都是她。

她看見我，微微一愣，隨即盈盈下拜。

“臣女林婉兒，拜見皇后娘娘。”

她的聲音也如她的人一般，柔弱無骨。

蕭淮安立刻將她扶起，眉頭緊鎖。

“你身子不好，行這些虛禮做什么?！?/p>

他轉(zhuǎn)頭看向我，語氣冷硬。

“婉兒剛從關(guān)外回來，身子弱，以后在宮里，你多照應(yīng)著些?！?/p>

“照應(yīng)？”

我輕笑出聲。

“陛下是想讓我如何照應(yīng)？將這鳳印交予她，還是將這后位也一并讓給她？”

林婉兒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眼眶里蓄滿了淚水，搖搖欲墜。

“娘娘誤會了，婉兒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

我一步步走到她面前，捏住她的下巴。

“這張臉，不就是你最大的資本嗎？”

“夠了！”

蕭淮安一把將我揮開，將林婉兒護在身后。

他的力氣極大，我踉蹌幾步，撞在冰冷的廊柱上。

后腰傳來一陣劇痛。

那是當年陪他征戰(zhàn)時，為他擋下一箭留下的舊傷。

每逢陰雨天，便會疼得鉆心。

他看著我，眼中是我從未見過的失望與冰冷。

“沈嫵，我以為你不是這么刻薄善妒的女人?！?/p>

“婉兒是我的救命恩人，當年若不是她，我早已死在戰(zhàn)場上?！?/p>

“我敬她，重她，與你何干？”

我看著他護著另一個女人的樣子，心口像是被生生剜去了一塊。

“救命恩人？”

“蕭淮安，你忘了是誰在尸山血海里把你背出來的嗎？”

“是誰陪著你從一個無名小卒，走到今天這個位置的？”

他沉默了。

林婉兒在他身后，怯怯地拉了拉他的衣袖。

“淮安哥哥，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回來......我不該惹娘娘生氣......”

她一開口，蕭淮安眼中的那絲動搖便瞬間消失殆盡。

他安撫地拍了拍林婉兒的手，聲音是我從未聽過的溫柔。

“不關(guān)你的事?！?/p>

“是她變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