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上海，雨下得綿密刺骨。

顧懷遠陷在落地窗前的沙發(fā)里，目光銳利卻帶著一絲空茫地望著緊閉的鐵藝大門。

“張伯，沐雨她今天還是在醫(yī)院嗎？”

“是，小姐剛來電話說今天不回來了?！睆埐吐晳瑢⒁患駥嵉耐馓走f給他，“少爺，您舊傷未愈，別在這兒吹風?！?/p>

雨聲砸在玻璃上，發(fā)出沉悶響聲。

顧懷遠緊了緊衣領，望著玻璃上蜿蜒的水痕，眼神晦暗。

“把畫室里那幅畫拿出來吧，天氣潮，該再上一層保護漆?！?/p>

張伯忍不住勸：“少爺，醫(yī)院里頭那位，這個月都叫了多少回小姐，哄得她連家都不回，您還惦記這畫？”

寒風從窗縫鉆進來，室溫又降了幾分。

顧懷遠傷處隱隱作痛，卻仍迎著冷風坐著：“她是沐雨的好朋友，重傷了無依無靠，沐雨多照顧點也是應該的。”

張伯欲言又止，最后還是轉(zhuǎn)身去拿畫。

顧懷遠拿起刮刀，細心刮去氧化層，小心調(diào)色補筆。

突然，“嘭”一聲巨響。

房門被人猛地踹開。

顧懷遠手腕穩(wěn)如磐石，緩緩回頭。

蘇沐雨站在門口，臉色冰寒，眼底翻涌著滔天怒意。

“顧懷遠！誰讓你去醫(yī)院對清瀚胡說八道的！”

顧懷遠定定望著她：“今天醫(yī)生來電，說他拒絕治療，我只是勸了幾句?！?/p>

蘇沐雨突然暴怒，一把攥住他手腕，眼神淬毒般剜向他。

調(diào)色盤應聲翻倒，顏料濺臟他深色的褲腳。

“顧懷遠！清瀚剛經(jīng)歷了家族巨變，身心受創(chuàng)，你竟然罵他掃把星，咒他不該活在這世上，還把他的藥全都打翻！我從不知道你心胸這么狹隘惡毒！”

顧懷遠手腕被攥得生疼，心里澀苦難言。

他們從小認識，青梅竹馬二十多年，訂婚七年，她從未對他如此厲聲厲色。

可自從一年前陸清瀚出現(xiàn)，一切天翻地覆。

他強忍痛楚，艱難開口：“我從沒說過那些話，我只是勸他配合治療”

話沒說完，蘇沐雨猛地甩開他，滿眼厭惡：“顧懷遠，你摸著良心問問自己，對得起清瀚一直叫你哥哥嗎！”

顧懷遠踉蹌撞上畫架，手肘重重磕在邊緣，一陣悶痛。

畫作砰地掉在地上，色彩糊成一團。

他卻像沒感覺，只死死掐緊掌心，逼回所有情緒。

這一年，只要陸清瀚一傷一呻吟，罪責一定會落在他身上。

就算他再怎么辯解，蘇沐雨也只當他是在狡辯。

顧懷遠面色冷峻地抬頭，迎上她冰冷目光：“不是我做的，我絕不認?！?/p>

蘇沐雨冷笑，字字扎心：“清瀚差點沒救過來，你還覺得自己沒錯？”

四目相對，她眼中赤裸的恨意刺得顧懷遠心口發(fā)緊。

喉結滾動，他終于敗下陣來低下頭：“是我不對，我會去道歉?！?/p>

蘇沐雨見他服軟，那隱忍沉默的樣子卻更讓她厭煩。

“不用了，虛情假意只會讓清瀚更惡心?！?/p>

她摔門而去，巨響砸碎滿屋死寂。

顧懷遠望著亂七八糟的客廳，忍住心口鈍痛，顫抖著手去扶畫架。

張伯捧著藥箱想看他手肘的傷，被他擺手拒絕。

老人聲音輕得像嘆息：“蘇小姐，變的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