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夜延的睫毛顫了顫，睜開眼時，映入眼簾的是幾張年輕而充滿審視的臉。

消毒水的味道混雜著某種無形的壓力，讓他太陽穴突突地跳。

他撐著發(fā)軟的身體坐起，啞聲問：

“你們在這干什么？”

一個看起來敦厚的男生下意識回答：

“栗老師讓我們先過來，說要用你當(dāng)病例講解......”

話未說完，旁邊一個挑染了藍(lán)發(fā)的女生立刻用手肘撞了他一下，嫌惡地瞥了司夜延一眼：

“跟他廢話什么？一個靠著家里那點恩情賴著栗老師的人，也配我們給好臉色？”

“挾恩圖報”四個字像淬了毒的針，精準(zhǔn)扎進(jìn)司夜延心口。

他的臉色倏地白了白，指尖無意識地攥緊了身下的床單。

是的，她們沒說錯，如今的他，就是靠著這份“恩情”才將栗錦晶綁在身邊。

“就是，要不是他橫插一腳，栗老師早就能和真正喜歡的人在一起了?！?/p>

另一個短發(fā)女生嗤笑著，目光意有所指地飄向站在人群中央、一直沉默著的季晝川。

司夜延循著那目光看去，正對上季晝川略顯局促卻難掩優(yōu)越的眼神，那人甚至還對他露出了一個帶著些許歉意的、近乎憐憫的微笑。

司夜延的心臟猛地一縮，像是被那笑容燙了一下。

突然，一個聲音恍然大悟般響起：

“哎！你們說，他爸當(dāng)年那么‘深明大義’地去頂罪，不會就是為了今天，好讓他女兒能道德綁架栗老師，攀上栗家這高枝吧？”

惡意的揣測如同投入靜湖的石子，瞬間激起層層漣漪。

“肯定是！不然誰那么傻，心甘情愿去替別人坐牢？”

“真是打得好算盤，父子倆一脈相承，心思深沉得可怕！”

“可不是嘛，這就叫不是一家人，不進(jìn)一家門......”

那些話語越來越尖銳，像刀子一樣凌遲著他。

司夜延可以忍受她們對自己的一切指責(zé)，卻絕不容許任何人玷污父親用尊嚴(yán)和自由換來的那份厚重恩義。

父親的付出，純粹源于對栗家雪中送炭的感激，從未索求過任何回報！

怒火混著屈辱瞬間沖垮了理智。

司夜延猛地掀開被子站起身，揚(yáng)手就朝那個說得最起勁的藍(lán)發(fā)女生揮去。

一旁的季晝川余光瞥見栗錦晶馬上就要進(jìn)門，一邁步擋在了那個人面前。

啪的一聲響，這個巴掌落在了季晝川臉上，司夜延愣了一下。

那不是皮肉相撞的實感，更像是打碎了一層薄冰，冰碴刺進(jìn)指骨的寒意還未消散，病房門就被猛地推開。

栗錦晶的身影撞進(jìn)視野，白大褂下擺劃出凌厲的弧線。

她甚至沒看司夜延一眼，就像推開一袋礙事的醫(yī)療垃圾般將他搡到一邊，力道之大讓他踉蹌著撞上冰冷的金屬床架。

“司夜延，你發(fā)什么瘋？！”

她的聲音像浸了冰的手術(shù)刀，精準(zhǔn)地剖開他最后的防線。

司夜延怔怔地望著她。

那雙總是盛著虛假溫柔的眼睛里，此刻只有淬火的怒意。

十分鐘后她再回來時，身上沾了藥水的苦味。

那是季晝川臉上的傷藥，司夜延聞得出來。

“去道歉。”

三個字，不容置疑。

司夜延偏過頭，咬肌繃緊。

病房的窗簾半開著，陰天灰白的光線落在他顫抖的睫毛上。

“我縱容你太久了?！?/p>

栗錦晶的聲音像壓緊的彈簧，“久到讓你忘了自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