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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縫合會圣壇】
李潤將愿力匯聚于掌心,咬著牙沖向了圣潔的萬物之主神像。
縫合會會首就在一邊慈祥的看著,不發(fā)一言,也不阻止。
“我要打碎它!”
“我要殺光這些殘缺他人肢體的惡魔!”
李潤心中執(zhí)念堅定,步伐更顯決絕,可是不到十步的距離,他卻無論如何都跨不過去。
無論怎么跑,他總與這尊美麗圣潔到不真實的神像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似乎永遠也無法靠近。
同時,每前進一步,他的精神便受到一次沖擊。
祂的美麗,祂的圣潔,祂的偉大,祂的崇高......
祂的愛......
這些美好的感觸如同浪潮一樣拍打著李潤的意識海,他仿佛置身于母親的懷抱中。
李潤覺得自己越向祂靠近,祂就變得越高大,越遙遠。
他突然想,為了祂,自己犧牲一些又有何妨?
只要虔誠,祂一定會憐愛他,讓他回復完整的身體,如愛祂自己的孩子。
朦朧的圣光籠罩著這份美麗,他似乎看到了神在落淚,那是憐憫詩人,深愛眾生的淚水,跑著跑著,李潤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淚流滿面。
他的腳步越來越慢,最終停了下來,跪在了地上。
再抬起頭,至圣至美的萬物之主像高大了無數(shù)倍,如同直插天際的山峰,偉岸的不可名狀,他已看不清神的面容,只能蜷伏在神的腳下,在無限的崇高中懺悔祈禱。
仁慈的主,我早已墜入看不見光明的國度。
請原諒我的罪孽和自負,允許我這迷途的羔羊,踏上回家之路。
“即今日起,你便是縫合會的圣子,你要愛我們的主,如同愛世間萬物?!?/p>
紅衣會首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在他的身后,一只纖細白嫩如少女的手搭在了李潤的肩膀上。
低著頭,痛哭流涕的李潤如同置身在最溫暖的春日溫泉,身心的疲憊盡失,他覺得自己被圣潔美麗的主擁入懷中,籠罩圣光,聽到了莊嚴神圣的誦經(jīng)聲,生命完成了一次神圣的躍進。
懸在白骨橫梁上的人皮經(jīng)幡緩緩搖動,腳下的黑色毯子上,毛發(fā)漸漸生長,尸油蠟燭散發(fā)著柔和的光,天花板的黑暗中,成千上萬雙眼睛虔誠的注視著新的圣子。
眨啊眨的,如同天上明滅不定的星辰,有喜悅,有羨慕,有嫉妒。
不知過了多久,李潤抬起頭,面帶微笑,眼神流露出信仰的狂熱。
他再也不是李潤。
縫合會的圣子雙手合十,虔誠念誦道:
“世間一切美好,應皆歸于我主。”
......
當詹云發(fā)現(xiàn)自己被晃點,轉(zhuǎn)過身發(fā)現(xiàn)前輩正迅雷不及掩耳的攻向自己,心中暗暗嘆息一聲。
異聞界把人變成詭啊。
在李潤微微驚詫的表情中,詹云以不屬于人類的敏捷速度,快到不可思議的出拳,打向李潤的手掌。
“砰!”
隨著一聲巨響,詹云像是被一輛摩托車撞了一般倒飛撞在了衛(wèi)生間的水箱上,水箱破裂,清水流淌一地。
李潤也倒退了幾步,右手發(fā)麻,冷笑道:
“看來你一直防備著我?!?/p>
詹云擦了擦嘴角的血跡,咧開嘴笑了笑,沒有應答。
廢話,當然防著你了,防人之心不可無啊撲街!
一個缺愛的小孩,很容易對關心他對他好的人放下防備,可是對其他人,甚至是普通的路人,他們都會抱有十二萬分的戒備。
在推開廁所門之前,他就把肢體的運動權限交給了黃爺,動物的反應速度遠遠超過人類,而黃爺?shù)幕觎`不需要回頭也能盯著這小子的一舉一動,自然能做出最及時的反應。
不過雖然避開了致命傷,但這家伙不愧是經(jīng)驗豐富的異聞行者,肉體的力量強得可怕。
“小心點,這小子邪門的厲害?!?/p>
黃大仙在意識海警告詹云,小心謹慎是黃鼠狼一族的天然作風,何況他也感應到了這家伙身上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
“不過就算你防住了這一下也沒用,我已經(jīng)剝奪了你的能力?!?/p>
李潤看著自己白凈的手掌,愿力反饋告訴他他已經(jīng)剝奪了眼前同伴的異能力。
沒有能力的異聞行者,在有異能力的行者面前就像脆弱的孩童。
如他當年那般。
詹云心里一個咯噔,神色慌亂。
“你為什么要對我出手?”
雖說一直防備著李潤,但他實在想不明白為什么他會對他出手,這沒有任何好處。
“因為你年輕,俊朗,頗有智慧,天賦異稟?!?/p>
李潤的回答讓詹云愣在原地,這個回答比那個攻擊更讓他發(fā)懵。
合著你打我是因為我太優(yōu)秀?
“我要把你獻給我主!”
李潤虔誠的開口,神色恭敬,右手再次出現(xiàn)了瑩白色的光環(huán)。
“你是乖乖伏順認命,還是要我動手?”
聽完這句話,詹云心里的石頭才落了地。
這才對嘛,原來你只是墮落了,要用我獻祭詭異存在??!
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看上了我的美色......
“我老實點你是不是就不動手了?”
詹云緩緩從水箱處站起,低眉順眼的看著他,語氣低落,他放棄了抵抗。
李潤矜持的點了點頭,儀態(tài)優(yōu)雅,有種一切盡在掌握的翩翩風度。
詹云低著頭,雙手垂于身前,慢慢的走到李潤身邊,像只乖順的綿羊。
李潤靜靜看著他,突然低下了頭,看向地面,隨即一個手刀下劈。
像是有一層透明玻璃破碎,幻境破碎,正打算襲擊下三路的詹云真身被他發(fā)現(xiàn),又尷尬又驚慌,單手撐地一個轉(zhuǎn)身,靈巧的避開了李潤的攻擊。
“忘了告訴你,我已受過神恩,幻術對我無效。你的意識海里藏著一只靈仆吧?果然特殊,得到你,我主一定會感到歡愉。”
原來如此......
解除了幻術,乖順如綿羊的假身消散,詹云和黃大仙不由自主的同時呲牙花子。
點子扎手啊,能力詭異,體力極強,還不受幻術影響,死死克制了他倆。
黃大仙更是頭皮發(fā)麻,一個被邪異污染的人類能做出什么來,他大概可以想象得到。
詹云這小子要是遭了殃,他的下場也不會好到哪去。
此時,詹云已經(jīng)被李潤堵在了洗手間內(nèi),逃跑的路徑也被堵住了。
“路被堵住了,甕中捉鱉啊!”
黃大仙也有點著急。
“你特麼才是鱉!”
詹云沒好氣的回了一句,想起了李云龍團長的教導——狹路相逢勇者勝,主動發(fā)起了攻勢。
他沖向李潤,掄起拳頭向他砸去,用上了十二分的力氣,快如電光火石。
李潤眼神冷靜,腳腕微微一轉(zhuǎn),輕輕側(cè)身就讓過了他的拳頭。
而后他伸出左手握拳,向著詹云鎖骨的中央,喉嚨下面的位置重擊下去。
詹云反應不及,還是黃大仙緊急提醒,趕緊以左手阻擋,卻仍受到重創(chuàng),一時之間兩眼發(fā)黑,胸口像是被攻城錘捶了一記。
“你應該知道我的經(jīng)歷,也應該能猜到,我小時候受到了多少歧視和欺負?!?/p>
李潤不再給他喘息的機會,一記鞭腿橫掃,將詹云抽的撞在了墻上。
詹云吃痛,咬著牙硬抗,這一腿險些踢斷了他的左臂臂骨。
李潤的話,卻不知讓他如何去接,經(jīng)歷過學園生活的他自然清楚,不諳世事的孩子所做的惡,才是最純粹的惡,不摻雜一點利益,只有人類本性中最丑惡的狠毒。
一個身體殘缺的小男孩,會在學園里受到怎樣的欺負,他想都不敢想。
李潤的攻擊如同暴風驟雨,打的詹云毫無還手之力,然而他的表情始終平靜,就算揭開了自己的傷疤,似乎也沒有影響到他的情緒。
“所以從小我就努力的鍛煉自己,告訴自己,我要狠。我學習打架,磨練打架的技巧,我不怕痛,不怕傷,我敢拼命。我阻止不了別人歧視我的眼神和話語,但我能打瞎他們的眼睛,打的他們閉嘴!”
一記重拳,詹云再度被轟飛,還沒穩(wěn)住身形,李潤踢腿下劈,攻勢如斧。
詹云一個滾身躲過,隨即便又被踢了一腳,撞斷了洗手池的水管。
“成為了異聞行者后,我也從不怕進入異聞界,因為就算死我都不在乎,詭異算什么?我連黑暗之民都只是當成了訓練戰(zhàn)斗的工具?!?/p>
他蹲下抓住了詹云的脖子,將他提了起來,看著他的眼睛。
“所以你不可能打贏我?!?/p>
李潤要比詹云瘦弱的多,可他枯瘦的身體里像是蘊藏了無窮的力量,像一只人形的野獸。
新近成為異聞行者的詹云,完全不是他的對手,幾乎毫無還手之力。
他的掌心再度出現(xiàn)瑩白色的光環(huán),籠罩了詹云全身,像是四肢的神經(jīng)與身體斷開了神經(jīng)線路,詹云驚恐的發(fā)現(xiàn)自己失去了控制肢體的能力。
想動彈一下手腳,卻和它們失聯(lián)了,胳膊和腿無力的垂落著,讓他看起來像個詭異的人偶娃娃。
“我暫時剝奪了你的四肢控制能力,這樣比較保險?!?/p>
他看了看詹云被打的青一塊紫一塊的臉,嘆道:
“你早點老實,也不用受皮肉之苦?!?/p>
詹云毫不示弱的看著他,說到:
“老實你汏爺。”
李潤平靜的看著他,看了許久,就在詹云以為自己會被多揍兩拳的時候,李潤突然笑了。
“很好。精神堅韌,不屈不撓,我主一定會喜歡你的。”
詹云沉默了,他不怕被打,怕變態(tài)。
所以現(xiàn)在他有點怕了。
“黃爺,咋整,打不過啊,你有沒有什么幫助我逃跑的技能?”
黃大仙在他的意識海里齜牙咧嘴,回應道:
“這小子有古怪,他說他受過神恩,恐怕是真的,剛才你們打斗過程中我一直在嘗試著影響他的精神,但感覺像是在推一座山,根本不可能動搖?!?/p>
“有沒有可能他過于變態(tài)所以精神堅定呢?”
“不可能,像這種有過精神創(chuàng)傷的變態(tài),最容易被幻術迷惑,看來他果真已經(jīng)被未知的詭異存在庇佑,我們硬不過他......要不你投降試試。”
黃爺主打一個能屈能伸。
“別的組織我慫一下也就算了,這個組織萬一又要絕育我怎么辦?”
詹云對黃大仙的軟骨頭表示非常不滿,表示自己一定會堅守正義到底。
兩人的交流發(fā)生在腦海,現(xiàn)實中,李潤將動彈不得的“人彘”詹云放在一邊,雙手合十默默地在祈禱,空間在緩緩扭曲,像是被生硬的撕開了一道裂縫。
“我要帶你回到縫合會的圣壇,將你獻給我主,”
祈禱結束,異聞界出現(xiàn)一道扭曲的空間之門,李潤神情狂熱,對著空間之門三叩九拜,而后轉(zhuǎn)身,要將自己贈予主的禮物先扔進去。
可是轉(zhuǎn)頭看,禮物卻消失不見。
突然一陣劇痛襲來,他低頭一看,一截刀芒自胸口穿出。
李潤疑惑的轉(zhuǎn)身,發(fā)現(xiàn)渾身傷痕的詹云就站在他的身后,臉上是詭異的紅妝,手中光芒閃爍,那是能力發(fā)動的標志。
“不可能,你怎么能......”
李潤嘴角溢血,喃喃自語,無法理解自己的失敗。
“怎么能動?還是怎么能發(fā)動能力?只能說你運氣不好??!”
直到此時,詹云才徹底放下心來。
早在斬殺洗手間的黑暗之民之后,他便動用【削?!磕芰?,在洗手間門口寫下了“已攻略”三個字,讓看到這三個字的生靈倒霉運,為的是以防萬一。
霉運這玩意不好控制,但哪怕只有一點點,也許就會在某一刻起到極為關鍵的作用。
意識海里,黃大仙踏踏實實趴著,除了碩大的尾巴能搖一搖之外,四肢皆像死蛇一般動彈不得。
在戰(zhàn)斗的最后,黃大仙看詹云被打的像條死狗一樣,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于是主動上陣操控了詹云的四肢,沒想到剛駕馭著人形機甲準備再戰(zhàn)一場,就被【剝奪】了四肢使用能力。
所以被剝奪四肢使用能力的倒霉蛋是黃大仙,因為他也見過那三個字,所以自然要倒霉。
當黃大仙撤銷了附身狀態(tài)后,詹云自然能動。
至于能力,李潤信心滿滿的剝奪了詹云的異能力,并且一次成功,這一招用在百分之九十的異聞行者身上就是絕殺,畢竟大多數(shù)行者擁有一種能力已屬萬幸。
誰能想到,這個新晉的異聞行者就有兩種能力?
在一個疼迅游戲里,大家都不能氪金的情況下,有個歐仔兩發(fā)連抽,抽出了兩個SSR,跟誰說理去?上哪說理去?
還有天理嗎?沒有!
他剝奪了詹云的施加Debuff輔助技能,把攻擊技能留著。
這是應驗在李潤身上的霉運!
所以他栽了,一點都不冤。
詹云附身在他耳邊說道:
“我同情你的遭遇,但我不會原諒你的墮落?!?/p>
他扭動了一下刀刃,讓李潤傷勢加重,意志漸漸變得模糊,此時,被李潤暫時剝奪的【削福】和黃大仙的四肢控制力回到了他的身上。
詹云抽出執(zhí)著之刃,準備斬下李潤的頭顱。
就在這時,裂縫一般的空間之門內(nèi),伸出了一只怪異的手臂。
這是一只粗獷黝黑的大手,像是常年干體力活的男人,但食指頗為白凈,和其他手指顏色差異很大。
同時,它的手腕到手肘又是另一個膚色,細膩白皙,一看便屬于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人。
虎口手掌與手腕的交界處,有明顯的縫合痕跡。
這只詭異的縫合之手穿越空間之門而來,一把抓住了身受重傷,意識模糊的李潤,將他拖回了空間裂縫中。
而在看到這只手的瞬間,詹云的意識就炸開了,毫無反抗的能力,若不是黃大仙努力維持著他的理性,他又要崩潰了。
昨天夜間洗手間看到的,也許就是這只詭手的真身殘影,光一道影子便差點嚇死了他,真身降臨,他根本無法反抗一絲一毫。
縫合之手很快將李潤拖了進去,還沒等完全縮回,另一只如同女子般纖細柔美的手臂又伸了出來抓向詹云,像是要將他也抓回去。
詹云怒喝一聲,將恐懼轉(zhuǎn)化為了憤怒,一刀揮出,斬在秀美的縫合之手上,只留下了一層淺淺的白痕。
他愣了,這還是第一次遇到執(zhí)著之刃砍不動的東西。
詭手抓住了他,恐怖的力量強大的難以想象,任憑他百般掙扎也無濟于事。
就在詹云和黃大仙嗷嗷大叫著即將落入空間之門時,心中絕望,認為此生休矣的時候,詭手卻突然松開了他,電光火石般迅速收回,仿佛見到了什么恐怖的東西。
空間恢復了平靜,瞬間云淡風輕,歲月靜好,詹云頭腦發(fā)懵,不知詭異在抽什么風。
莫名其妙的他轉(zhuǎn)身一看,不遠處,一個容貌宛如天人一般俊美的中年男子站在身后,雙眸深沉,內(nèi)蘊星海,黑色長發(fā)用木簪束著,鬢角霜白。
他正在看他,表情柔和。
齊諧民俗文化研究所所長莊洲,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了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