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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李大山在村里威望極高,幾個附和的村民都低下了頭。
林二牛臉青一陣白一陣,梗著脖子犟道:“李叔,一碼歸一碼!隊里有規(guī)矩,山里的東西就是集體的,這規(guī)矩不能壞!你不能因為跟長山叔關(guān)系好就壞了規(guī)矩!”
見李大山壓不住,他轉(zhuǎn)向其他村民煽動道:“大伙想想!這么大一頭熊,要是讓林衛(wèi)國家獨吞了,你們能看著?交給大隊,按人頭分,家家戶戶過年都能見葷腥!他家吃肉,大伙兒連湯都喝不上,這公平嗎?”
這番極具煽動性的話,瞬間戳中了眾人私心。
剛才羞愧的村民心思又活絡(luò)起來,看向林衛(wèi)國一家的眼神變了味。
面對幾乎失控的場面,林衛(wèi)國卻異常平靜。
他緩緩起身,冷冷看著上躥下跳的林二牛,并不爭辯熊的歸屬,只是伸手指了指地上胸口塌陷的父親,聲音不大,卻像冰冷的刀子扎向林二牛。
“你說得對,山里的東西是集體的,”林衛(wèi)國語氣平淡,“那我問你,我爹為了殺這頭熊,現(xiàn)在生死不知。按你的說法,我爹這條命,大隊準備給算多少工分?”
全場瞬間死寂!所有人都愣住了。
林二牛臉上的得意猛地僵住,像挨了一耳光,張著嘴說不出話。他能把熊說成集體的,但敢把林長山的命也算工分嗎?
敢讓大隊承擔(dān)醫(yī)藥費撫恤金嗎?
他不敢!
大隊窮得叮當響,誰肯背這鍋?
林衛(wèi)國一句話將財物糾紛上升到了人命和責(zé)任層面,徹底堵死了林二牛的路。
他不給林二牛反應(yīng)的機會,環(huán)視眾人。
那雙眼中與年齡不符的沉痛和銳利,讓每個村民都下意識避開了目光。
“各位叔伯鄉(xiāng)親!”
林衛(wèi)國聲音沉痛,“今天是我爹運氣好,我正好趕到,父子倆拼命才放倒這畜生。換作你們?nèi)魏我患遥瑔为氂錾线@熊瞎子,會是什么下場?”
他頓了頓,陡然拔高聲音:“我爹這是為大家除害!以后黑瞎子溝誰上山不提心吊膽?現(xiàn)在我爹為了大伙兒重傷躺在這里,血還沒涼,你們不問他傷勢、不想著救人,卻先來分他拼命換來的東西?”
“這錢,你們分得安心嗎?!”
最后一句質(zhì)問如重錘,砸在每個人心上。
剛才附和林二牛的村民滿臉羞愧,紛紛低頭。
是啊,人家爹都快死了,他們卻只想著分肉,與趁火打劫何異?
李大山目露贊許,暗暗稱奇。
這小子平日里文弱,沒想到嘴皮子利索,腦子轉(zhuǎn)得也快。
“衛(wèi)國說得對!”
李大山站出來打破沉寂,“先救人!長山兄弟傷得重,趕緊做擔(dān)架下山!衛(wèi)國,我?guī)湍悖 ?/p>
“對對,先救人!”
“衛(wèi)國,要搭把手不?”
風(fēng)向瞬間逆轉(zhuǎn),之前的貪婪被愧疚取代。
林二牛眼看煽動徹底失敗,自己反成眾矢之的,臉色鐵青。
他陰狠地一轉(zhuǎn)眼珠,快步湊到一直沉默的生產(chǎn)隊長王福身邊,壓低聲音飛快說了幾句。
王福本已覺林二牛不地道,臉色剛緩和,聽完耳語后卻瞬間為難又嚴肅。
他清了清嗓子,干澀地對林衛(wèi)國開口:“衛(wèi)國啊......救人第一位。但......二牛剛才有句話,也不能說全錯?!?/p>
王福加重語氣:“山的確是國家的,山里的東西一樣,這事兒......怕不是咱們村兒里能解決的?!?/p>
一句話,讓剛緩和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王福的話說的沒錯,這件事如果單是他們村兒的事,那也就算了。
可天下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事如果傳出去了,別的人是不是眼紅,那就另當別論了。
林衛(wèi)國眉頭緊鎖,快速盤算著對策。
李二牛這是要退而求其次,死活想分一杯羹。
熊絕不能上交公社!否則頂多得句表揚,哪來的錢治病?
表揚不能當飯吃,更抵不了醫(yī)藥費!
林二牛臉上則毫不掩飾地露出得意冷笑。
他爹早說過,對付林衛(wèi)國這種自認聰明的讀書人,講道理沒用,就得用規(guī)矩壓死!
生產(chǎn)隊長王福滿臉為難。他夾在中間,看看擔(dān)架上氣若游絲的林長山,又看看臉色鐵青的林衛(wèi)國,暗自嘆氣。
他同情林家遭遇,又實在不敢擔(dān)違反政策的責(zé)任。
“衛(wèi)國啊,你看......”王福搓著手,用商量的口吻道,“人命關(guān)天,咱們先下山。這熊也抬回村保管。我立馬派人去公社匯報,等上面指示,咋樣?”
這話在情在理,既顧及救人,也走了程序。但林衛(wèi)國心中冷笑。
前世社會摸爬滾打多年,這種和稀泥的套路他太熟了。
“等上面指示”?熊一旦回村,他林家哪還有半點話語權(quán)?到時候公社干部隨便找個借口就能拉走,哭都沒地方哭去!
絕不能讓他們把熊控制?。?/p>
就在眾人以為林衛(wèi)國要據(jù)理力爭或無奈屈服時,他臉上猛地涌起沉痛和無比惋惜的神情。
“唉!”他狠狠嘆出口氣,臉都揪緊了。
“隊長,叔伯們,快看這兒!”林衛(wèi)國突然指著黑熊肚子上一處地方,語氣急得不行,“剛才太急了,為救我爹,我一刀捅過去......壞事了,怎么捅破了熊膽!”
說著話,他腳在雪地里碾了下。像是踩到了什么,一個指甲蓋大小的深色藥瓶‘啪嚓’一聲碎了,黃褐色液體淌進雪里。
他借著鞋底沾上的雪水污漬,順勢在熊腹那傷口旁邊蹭了蹭。
緊接著,一股又苦又沖的腥氣就從熊肚子里冒出來,嗆得近處的人直皺眉頭。
“嘿!還有這熊掌!”林衛(wèi)國不等大家喘氣,又懊惱地指向黑熊一只前爪。那爪子被石頭撞的,血肉模糊,骨頭都露出來了,“它撲過來,我爹拿鐵矛頂住,硬是和石頭磕了幾下......沒救了,骨頭都碎了,就剩爛肉,哪還賣得出去?”他搖著頭,一臉痛惜。
一聽這話,人群呼啦圍上來看。
幾個鼻子湊近的村民使勁一嗅,立刻炸開了鍋:
“沒錯!就是這味兒!苦腥苦腥的,熊膽絕對破了!”
“嘖,這爪子完了......碎成這樣!”
“都見骨渣了,肉都糊了,賣個屁錢!”
“完了,值錢貨全白瞎了!”
嘆息聲、抱怨聲響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