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前夜，賀璟堯資助的貧困生被人下藥，送上了拍賣臺。

一向沉穩(wěn)淡漠的京圈佛子失了態(tài)，當(dāng)即為其點天燈，把人接回我們的婚房。

這一夜，他不顧我們立下的柏拉圖婚姻的誓言，兩人在婚床上圓了房。

天亮門開，我沖進(jìn)去時小姑娘滿身紅痕，賀璟堯立刻護(hù)住她。

冷冷掃過我：

“你難道想眼睜睜看著她被其他男人凌辱致死？”

“更何況我是為救人而破戒，神佛都不會責(zé)怪我，你又何必斤斤計較！”

這一刻，我明白我該離開了。

1

賀璟堯用來蓋住她身子的東西，是我娘家陪嫁的紅被子。

而他倉促間只穿了件短褲，昨天穿過的白色襯衫此刻墊在周晞冉身下。

血跡和水漬一閃而過，顯眼的厲害。

“看夠了嗎，看夠了就出去給晞冉燉點補(bǔ)湯?！?/p>

“等她醒了再進(jìn)來收拾?！?/p>

賀璟堯扔下最后一句，就不再看我。

他俯身細(xì)心給周晞冉擦汗，眉眼間都是曾獨屬于我的溫柔。

可現(xiàn)在，我卻成了他和別的女人纏綿后，負(fù)責(zé)打掃的保姆。

心底的痛楚讓我一時間忘了該如何歇斯底里，只怔怔地站在原地。

良久，他終于發(fā)現(xiàn)我還在，略一沉吟后開口：

“正好，為了防止有人大肆傳播晞冉被下藥拍賣的事。”

“你現(xiàn)在親自發(fā)公告，宣布晞冉是蘇家養(yǎng)女?！?/p>

“礙于蘇家在京圈的地位，不會有人敢拿蘇家女兒做文章?！?/p>

他的語氣沉穩(wěn)而淡漠，像是在說一句再正常不過的事。

我卻覺得格外可笑：

“賀璟堯，你想保住她的名聲，怎么不自己認(rèn)下這個妹妹？”

門外忽然有人按門鈴，婚慶團(tuán)隊到了。

賀璟堯下意識將被子往上掖了掖，蓋住周晞冉胸口刺眼的紅痕。

然后才皺著眉冷聲說：

“我賀家一心向佛，怎么可能多出個養(yǎng)女。”

“而且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今天就要成為我賀璟堯的太太了，卻連這點道理都不懂嗎？”

我的指甲用力嵌進(jìn)掌心，還是抵不住顫抖的嗓音：

“原來你知道今天是我們的婚禮，你還和她......”

“賀先生?！?/p>

話還沒說完，床上那個臉頰潮紅的女孩醒了。

“賀先生，謝謝你救了我，如果不是你，我還不知道要被哪個男人拍回去?！?/p>

他心疼地軟了語氣，輕輕拭去她的淚水：

“別怕，你已經(jīng)安全了，我保證以后不會再有人傷害你?！?/p>

“可我是不是耽誤了你和蘇小姐的婚禮。”

怯弱的眼神掃過我，她哭的更兇了：

“對不起蘇小姐，都是我的錯，我這就走！”

明明說要走，她卻光著身子往賀璟堯懷里躲。

賀璟堯不由自主抱緊她。

“你什么都沒錯，晞冉不要走，我答應(yīng)了會保護(hù)你一輩子......”

拳頭越握越緊，我清晰感覺到痛楚從掌心，翻倍傳遞到心臟。

就連那次為了和賀璟堯結(jié)婚，被住持用佛棍“考驗”我四十九棍的痛苦，都比不上這次的十分之一。

不愿再看下去，我轉(zhuǎn)身想要離開。

賀璟堯卻叫住我：

“晞冉需要靜養(yǎng)，我們的婚禮延到明天?！?/p>

我腳步不停繼續(xù)往前走，聽到周晞冉輕柔細(xì)軟的聲音：

“賀先生，你要在我生日那天結(jié)婚嗎，我可以去參加嗎？”

“當(dāng)然，從今天開始你就是蘇家女兒，我會為你定制全世界最獨一無二的伴娘服......”

直到把婚慶團(tuán)隊打發(fā)走，我才站在別墅外，慢慢松開手。

掌心的鮮血慢慢滴到地上，我耳邊響起賀璟堯以前說過的話：

“瑾知，嫁給我吧，你是我漫長的禮佛時光唯一的心動。”

我曾以為，只要我學(xué)著沉穩(wěn)心性，看淡一切，就能和這位高嶺之花白頭偕老。

卻沒想到從唯一到棄如敝履，中間只有短短半年。

低頭望著地上斑駁的血跡，我恍惚間忽然意識到。

我和賀璟堯，不會再有白頭偕老的未來了。

2

在咖啡館發(fā)呆的時候，手機(jī)里涌進(jìn)來或關(guān)心或質(zhì)問的轟炸信息。

唯有那位寺廟住持，只發(fā)了一句：

“緣起則生，緣落則滅。”

我盯著這句看了許久，賀璟堯的電話突然打來：

“蘇瑾知，你是不是非要趕盡殺絕才算罷休！”

“我說過我是為了救人才出此下策，晞冉威脅不了你的地位，你才是我賀璟堯未來的妻子。”

“你為什么還要斤斤計較，找人侮辱她的名譽！”

字字句句的怒意像是從胸腔噴涌而出，我卻覺得莫名其妙。

可疑惑之外，是我壓了一天一夜的問題：

“賀璟堯你捫心自問，這真的是下策嗎?！?/p>

他有一瞬間的沉默，我接著說：

“明明主臥門外，就有蘇家私人醫(yī)生和賀家研究所送來的雙份解藥劑?！?/p>

話筒里一片死寂。

再開口，他又恢復(fù)那副淡漠清冷的嗓音：

“不管你信不信，在當(dāng)時的情況下那就是最好的解藥?！?/p>

“瑾知，這件事總歸是你做錯了，我先去處理，明天婚禮前你把晞冉的名字加進(jìn)伴娘團(tuán)名單，別落人口實。”

電話掛斷，我苦笑著點開新聞。

原來從我離開別墅后，就有好事的營銷號發(fā)了昨晚賀璟堯的壯舉。

【與蘇家的婚禮在即，崇尚柏拉圖婚姻的京圈佛子卻豪擲千金，為貧困女初夜點天燈！】

可當(dāng)我再刷新，風(fēng)向就變了。

【周晞冉原是蘇家養(yǎng)女，姐夫救妹妹合情合理?！?/p>

【從農(nóng)村拼到京圈，這朵小花究竟付出多少努力？】

只是幾分鐘，周晞冉就從貪慕虛榮的心機(jī)女，轉(zhuǎn)變成一朵田埂上盛開的向日葵。

如此大規(guī)模的扭轉(zhuǎn)輿論，只能是世家大族的勢力出面。

想不到為了周晞冉，一向不愿意依附家族的賀璟堯，連人脈都用上了。

可前段時間我父親重病復(fù)發(fā)，急需賀家醫(yī)藥研究所的一支特效藥。

當(dāng)我急切地找到他時，他卻捻著佛珠，淡淡向我搖頭：

“瑾知，世間萬事皆有定數(shù)，你不該用我的塵緣，干涉他人生死?！?/p>

那次我用其他方法救回父親之后，還為自己打擾他的修行而愧疚。

但現(xiàn)在看來，不是他不想動用他的塵緣，而是我不值得。

如此，我又何必執(zhí)著。

回蘇家的時候，富人區(qū)外蹲著一個穿白裙的瘦弱女孩。

見到我，周晞冉馬上跑過來：

“對不起蘇小姐，是我破壞了你和賀先生的婚禮。”

“你要打要罵我都不會吭聲，求你別怪他好嗎，他都是為了救我?！?/p>

她眼睛通紅，哭得我見猶憐。

而我站在原地，漠然掃過她還在打顫的雙腿。

“春芽，我給你改名周晞冉，是鼓勵你如太陽般冉冉升起?！?/p>

“而不是讓你尋找捷徑，然后不擇手段的扎進(jìn)去?！?/p>

她的臉色瞬間煞白。

身旁突然伸出一只手，用力將她拉走。

一串佛珠對準(zhǔn)我：

“你對她說了什么！”

周晞冉拉了拉他的白衣：

“賀先生，蘇小姐沒有欺負(fù)我，她只是......說起我曾經(jīng)的名字......”

“蘇瑾知！”

四周的人越聚越多，賀璟堯的怒氣清晰可見：

“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恃強(qiáng)凌弱！”

“難道一個普通女孩連改名的權(quán)利都沒有嗎！”

周晞冉躲在他身后，哽咽哭出了聲。

“晞冉別怕，有我在，我會保護(hù)你?！?/p>

賀璟堯輕聲安慰，帶她離開前冷冷瞥過我：

“你好好反省，在你意識到錯誤前，我們的婚禮無限期推遲！”

3

和父母簡單溝通完，我開車去往婚房。

我想當(dāng)面告訴賀璟堯，不必推遲，婚禮直接取消。

既然他有了愿意為其破戒的人，我有自知之明，不會糾纏他。

但他答應(yīng)過我的事情，比結(jié)婚還要重要。

回別墅的時候，賀家的傭人正在打掃。

因為不喜歡外人，賀璟堯從不允許傭人伺候，衣食住行都由我一手操辦。

可現(xiàn)在傭人卻多達(dá)八個。

整個別墅都干凈整齊，之前簡單的白色裝飾全變成了稚嫩的粉色。

傭人們見到我都面面相覷。

“蘇小姐，少爺說周小姐喜歡粉色，所以我們......”

我擺擺手不想多說，直接走進(jìn)書房。

再出來時別墅熱鬧了起來。

周晞冉抱著一人高的粉色小熊，臉頰緋紅，微微踮著腳尖同賀璟堯說話。

“賀先生，今晚的米粉好好吃，那家的味道和我外婆做的很像！”

“嗯，明天我送你回家鄉(xiāng)，讓外婆親手給你做?！?/p>

他的言語里格外溫柔。

可這幅場景落在我眼里，卻有著莫名的熟悉感。

“真的嗎，謝謝賀先生！”

周晞冉歡快地蹦了兩下，賀璟堯低頭含笑望著她，眼里閃過細(xì)碎的亮光。

我猛地吸了口涼氣。

太荒唐了。

此時此刻的周晞冉，就是五年前剛認(rèn)識賀璟堯時，對世間萬物都充滿新鮮感的我！

聽到我的聲音，周晞冉立刻像受驚的小鹿，往賀璟堯身后躲：

“蘇小姐對不起，我只打擾一天，我保證不會弄亂你的東西！”

我還什么都沒說，賀璟堯就不悅地蹙起眉：

“外面下雨，晞冉住的房子漏雨，我?guī)齺碜∫欢螘r間?！?/p>

“她現(xiàn)在是你妹妹，你不會連這點小事都要跟我鬧吧。”

原來下雨了。

難怪后背上的棍傷一直在疼，像密密麻麻啃噬我的螞蟻。

“我的這個妹妹都是你給我認(rèn)下的，難道我說不許她住，你會聽嗎？”

賀璟堯聞言眉頭皺的更緊，他示意讓周晞冉先去次臥。

然后過來低聲警告我：

“蘇瑾知，你最好收起那些見不得光的手段，晞冉單純，但不代表我會任由你傷害她?！?/p>

我平靜看著他：

“賀璟堯，你愛上她了嗎?！?/p>

他的眼角微微抽動，向來富有佛性的眸子里，第一次閃過陰狠：

“不要用你齷齪的嫉妒心揣測我，我說過，昨夜我是為了救人?！?/p>

“如果再讓我看到你發(fā)通稿辱罵她，或是惹她難過，我們的婚禮就徹底取消。”

說完他往前走：

“你該感謝晞冉不計較，明天婚禮照常舉行，別忘了更改伴娘名單。”

他關(guān)了門。

很快，門內(nèi)傳來讓人無法忽視的喘息聲。

4

凌晨一點，周晞冉穿著粉色睡裙出來時，我正坐在餐桌旁一張張刪除我和賀璟堯的合影。

她雙腿打顫，扶墻過來在我對面坐下。

大眼睛眨了眨：

“蘇小姐，謝謝你給我改的名字，也謝謝你讓賀先生接手對我的資助。”

“賀先生第一次見我，就說他很喜歡晞冉這兩個字?！?/p>

“不過讓京圈佛子為我破戒......怎么不算完成你對我的期望呢？”

她笑的張揚，和那個剛被我從農(nóng)村帶到京圈的春芽大相徑庭。

“姐姐，奉勸你自己退出，賀璟堯......我勢在必得。”

清晨五點，賀璟堯走出次臥一看到我，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下意識關(guān)門遮住一室旖旎，低聲問我：

“你剛起，還是一直在這？”

我站起身，淡淡開口：“剛起?！?/p>

賀璟堯明顯松了口氣。

“晞冉昨晚做噩夢，我陪她在地板上睡了一夜。”

“嗯?！?/p>

我依然淡淡的沒什么反應(yīng)，他卻莫名有些惱怒：

“蘇瑾知，你又想搞什么花樣？”

盡管這幾天的事情已經(jīng)消磨掉我對他的愛意，可面對質(zhì)問，心底的那份痛楚還是令我無法忽視。

賀璟堯自小禮佛，只說實話。

可誰曾想他會為了周晞冉，一而再地對我撒謊。

輕輕吐了口氣，我問他：

“我想問你，你還記得今天要做什么嗎?！?/p>

賀璟堯有些不耐煩：

“我出來就是要告訴你，晞冉今天過生日，我答應(yīng)要陪她回家鄉(xiāng)，吃一碗她外婆做的米粉。”

“接親環(huán)節(jié)取消，你直接去酒店，我會在正午之前趕過去?！?/p>

我用力握緊口袋里的東西，不知不覺有些發(fā)抖：

“還有呢？”

“賀先生，我好渴......”

次臥傳來周晞冉沙啞的聲音，賀璟堯快步去倒了杯水。

看都來不及看我：“那些俗套的婚紗照，以后有空再給你補(bǔ)?！?/p>

說完他推開次臥門，我卻還是不甘心地喊住他：

“賀璟堯，你再想想，真的沒有其他需要做的事了嗎?！?/p>

他忍無可忍，回身咬了牙：

“接親那些繁文縟節(jié)就那么重要？我說過，今天是晞冉的生日！”

“你這么有閑心就去檢查到場媒體，再讓我看到辱罵晞冉的新聞，別怪我當(dāng)場退婚！”

次臥門關(guān)上時，床上的周晞冉渾身赤裸。

她像是故意向我炫耀一樣，給我展示著身上那些打敗我的證明。

門外，我拿出口袋里的簽條。

去年我生病，賀璟堯帶我去找住持求簽。

住持給出一支上上簽，說我的病馬上就能好。

但第二年的生日當(dāng)天八點整，必須回去還愿。

那次我回去后就奇跡般好轉(zhuǎn)起來，他激動到落淚，抱著我說，明年我一定會陪你去還愿。

今天就是還愿的日子。

賀璟堯居然忘了，今天同樣也是我的生日。

次臥傳來輕柔的說話聲，我握了握拳，然后徒然張開。

中午十二點整，賀璟堯帶周晞冉回到別墅時，他為她定制的伴娘服剛好送來。

他笑著讓傭人陪她去換，回身打算給我發(fā)個信息，說他會晚到。

可剛拿出手機(jī)，他瞥見桌上有張紙條，上面壓著一支簽條。

“婚禮取消，我走了?！?/p>

剎那間，賀璟堯的耳邊響起住持的囑咐：

“明年七月十九她生日那天的早八點，務(wù)必帶她回寺還愿。”

“否則她將病上加病，直至無力回天。”

賀璟堯一怔，急忙給我打電話。

可這時他才發(fā)現(xiàn)，我的電話壓根就無法打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