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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門把手的動靜停了,腳步聲退遠。陳硯沒開燈,也沒動。他靠在墻邊,手從褲兜里抽出那張內(nèi)存卡,邊緣有點毛刺,是強行摳下來時刮的。他捏著卡,走到值班室門口,聽里面沒動靜,推門進去。
值班室燈亮著,電腦還開著,是實習生小李走時沒關(guān)。陳硯坐下來,插上內(nèi)存卡。屏幕閃了一下,跳出文件夾,里面全是視頻片段,時間戳從三天前開始,每段三十秒,定點拍攝急診走廊、藥房門口、搶救室外。
他拖動進度條,找到昨天下午三點十七分。畫面晃了一下,清潔車經(jīng)過,鏡頭跟著移動——這是可轉(zhuǎn)動的微型攝像頭,遠程控制。他繼續(xù)拉,翻到前天凌晨一點二十三分,畫面里,王振海穿著白大褂,左右張望后,從藥房拿出一個棕色藥瓶,換進急救推車的第二層。
陳硯停下,放大畫面。藥瓶標簽寫著“腎上腺素0.1mg”,但瓶身比標準款短一截,是改裝過的。他記得那天凌晨,3床病人突發(fā)室顫,搶救無效死亡。病歷寫的是“心源性猝死”,沒人提藥的事。
他正準備拷貝,眼角一動,瞥見窗外樹影里有光點一閃——像是鏡頭反光,角度和前幾天偷拍的位置一致。
他拔掉內(nèi)存卡,關(guān)機,動作沒停,直接起身從側(cè)門出去。夜風有點涼,他沒拉大褂拉鏈,貼著墻根繞到后院。灌木叢在路燈邊緣,影子拉得長。他蹲下,手伸進去,摸到個硬東西。
拿出來,是個工作證,塑料套有點裂。照片上是個女人,短發(fā),眉眼利落,胸前寫著“《醫(yī)學前沿》雜志記者林美媛”。下面一行小字:采訪編號YX209。
他沒聽說過這本雜志最近有駐院采訪。醫(yī)院宣傳科也沒登記過這個人。他拍了張照,把證放回原處,沒上報,也沒扔。
回到值班室,電腦還是關(guān)的。他沒再開機,把內(nèi)存卡收進襯衫內(nèi)袋,坐到角落椅子上。天快亮了,走廊安靜,只有遠處監(jiān)護儀的滴聲斷續(xù)傳來。
他閉眼,腦子里過著剛才的視頻。王振海換藥的手法很熟,不是第一次。那瓶藥也不是隨便拿的——劑量不對,成分也不對。正常腎上腺素不會導致室顫,除非里面混了別的東西。
他摸了摸袖口,手術(shù)刀還在。這東西他用了十幾年,刀柄磨得光滑,握著踏實。但現(xiàn)在用不上刀,用的是證據(jù)。一張卡,一個證,還不夠。
早上七點,交班時間。周慧萍推著藥車過來,腳步比平時重。她在門口看見陳硯,愣了一下。
“你在這?”她問。
陳硯點頭,沒起身。
她走近,壓低聲音:“有人放我柜子里個東西?!彼龔乃庈嚨讓映閷夏贸鲆粋€黑色U盤,遞過來,“沒留名字,也沒紙條。”
陳硯接過,U盤很新,沒劃痕。他沒問是誰放的,也沒問什么時候。周慧萍能拿來,說明她查過,或者至少信得過。
“你查過了?”他問。
“沒?!彼龘u頭,“我不碰這種東西。但我覺得......你得看?!?/p>
陳硯把U盤收進內(nèi)袋,和內(nèi)存卡放一起。
周慧萍沒走,站在那兒,手扶著藥車把手,指節(jié)有點發(fā)白?!吧洗文鞘?,”她頓了頓,“那三個送尸的,警察后來怎么說?”
“沒消息?!彼f。
“他們真在販器官?”
“像?!彼ь^看她,“你見過死人耳朵后面縫十字線的?那是為了不讓頭皮掉下來,長途運輸用的?!?/p>
周慧萍臉色變了下,但沒退?!澳悄悻F(xiàn)在......是在查什么?”
“查誰在換藥?!彼f。
她盯著他看了幾秒,忽然說:“別用科室電腦?!?/p>
陳硯沒應聲。
“斷網(wǎng)的機?!彼a充,“舊護士站那個,半年沒連過內(nèi)網(wǎng)?!?/p>
說完,她推車走了,腳步還是重,但比來時穩(wěn)。
陳硯等了十分鐘,起身往舊護士站走。那地方在三樓東側(cè),早就停用,門鎖壞了,一直沒修。他進去,窗簾拉著,空氣悶。桌上一臺老式臺式機,主機箱積灰,他擦了擦,開機。
等系統(tǒng)啟動時,他把門虛掩上,站到門邊聽動靜。走廊沒人。他回來,插上U盤。
文件只有一個視頻,格式加密過,但能打開。畫面黑了幾秒,亮起,是地下車庫,燈光昏黃,攝像頭角度偏上。
時間戳:2月28日,21:17。
畫面里,王振海穿著便服,站在一輛黑色轎車旁。另一人背對鏡頭,手里拎著個銀色藥箱。王振海伸手,接過一個牛皮紙袋,掂了掂,塞進外套。對方打開藥箱,里面是整齊排列的小瓶,標簽朝外。
陳硯放大。瓶身寫著“諾卡汀”,下面一行小字:批號LX-734。
他認得這藥。表面是抗腫瘤藥,實際是神經(jīng)抑制劑,過量使用會導致呼吸麻痹。三個月前,腫瘤科有個病人,術(shù)后恢復良好,突然呼吸衰竭死亡。病歷寫的是“急性肺栓塞”,但尸檢沒發(fā)現(xiàn)血栓。
視頻繼續(xù)。王振海和那人握手,對方轉(zhuǎn)身要走,王振海忽然說了句什么,聲音模糊。那人回頭,側(cè)臉露出來。
陳硯停住。
那人右耳后有一道疤,斜著,像刀劃的。
他見過這道疤。上周三,藥房夜班的清潔工換人,新來的那個,耳后就有這道疤。當時他沒在意,只覺得那人動作太利索,不像普通清潔工。
他退出視頻,拔出U盤,塞進內(nèi)袋。電腦關(guān)機,他沒擦指紋,直接起身。
走到門邊,他停了一下。門外走廊靜得很。他慢慢拉開門,往外看。
沒人。
他走出來,順手帶上門。三樓走廊空著,陽光從窗口斜進來,照在地磚上。他往樓梯口走,手插在兜里,捏著U盤。
剛拐彎,手機震了一下。
他掏出來,一條新短信:“別信穿藍制服的人?!?/p>
沒署名,號碼是空號。
他看完,刪了短信,手機放回兜里。
手還沒抽出來,樓梯口傳來腳步聲,由遠及近。
他站住。
腳步停在拐角,沒出來。
他沒動,也沒抬頭。
幾秒后,腳步又響,這次是下樓,節(jié)奏平穩(wěn),像是普通巡查。
陳硯等那聲音徹底消失,才繼續(xù)走。
他沒回值班室,也沒去更衣室,直接出了醫(yī)院后門。
街上人不多,他沿著墻邊走,路過一個垃圾桶,順手把內(nèi)存卡扔了進去。
U盤還在兜里。
他摸了摸,塑料外殼有點涼。
前面路口亮著紅燈,他停下。
一輛送藥的電動車騎過來,停在旁邊,騎手戴著頭盔,低頭看手機。
陳硯余光掃過去,看見他左手虎口有道新鮮的劃傷,像是被什么利器蹭的。
騎手抬頭,也看了他一眼。
陳硯沒躲開視線。
綠燈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