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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在火場中心被橫梁砸中,呼吸機即將耗盡。
我掙扎著去拿備用的氧氣瓶,卻只摸到了一瓶礦泉水。
一轉(zhuǎn)頭,看見我的妻子,把最后一個備用氧氣瓶給了她新收的男徒弟。
我用步話機急促地呼叫。
“蘇晚璃!我被壓住了,氧氣耗盡,備用瓶呢?”
她把男徒弟護在身后,不耐煩地回答。
“我給王瑞了,他第一次進火場害怕,多備一瓶有安全感?!?/p>
“你是老隊員了,自己想辦法突圍,別浪費救援資源?!?/p>
我感到濃煙灌入肺里,窒息感陣陣襲來。
“我腿斷了,動不了!沒有氧氣我撐不到支援!”
她卻嗤笑一聲。
“少在這裝可憐!每次都貪生怕死,一點沒有奉獻(xiàn)精神!”
“當(dāng)初就不該讓你進消防隊!”
“你死攥著最好的裝備有什么用?讓給新人才能發(fā)揮最大價值!”
我慘然一笑,用盡最后力氣切換到公共頻道,向指揮中心報告。
“請求記錄,隊長蘇晚璃為袒護隊員王瑞,故意調(diào)換關(guān)鍵救援設(shè)備,致使隊友陷入絕境?!?/p>
“我申請啟動《消防員緊急避險法案》,并指控蘇晚璃瀆職和故意殺人。”
1.
公共頻道里瞬間死寂。
緊接著是指揮中心焦急的回應(yīng):“沈徹!報告你的具體情況!堅持住!”
蘇晚璃的聲音立刻在私人頻道里炸開,尖利又憤怒。
“沈徹!你瘋了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你居然為了一個氧氣瓶胡鬧!”
“你在擾亂公共頻道!你想害死所有人嗎?”
“一瓶氧氣而已,你就上綱上線到故意殺人?”
我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燒紅的炭火,肺部灼痛難忍。
“這不是笑話,是謀殺。”
身后的王瑞發(fā)出一聲怯懦的抽泣。
緊接著,我聽到了他那邊傳來“嘶”的一聲。
那是氧氣面罩被故意排空的聲音,純粹的浪費。
“徹哥,對不起,我太緊張了,手滑了一下?!?/p>
他的聲音透過步話機,帶著一絲得意。
“隊長也是為我好,我畢竟是第一次,要是死在火場里怎么辦?”
我死死抓住地上的鋼筋,指甲崩裂也渾然不覺。
高溫炙烤著我的每一寸皮膚,裸露在外的皮膚已經(jīng)起了水泡。
我死死盯著不遠(yuǎn)處,那個被蘇晚璃護在身后的身影。
王瑞抱著那個本該屬于我的氧氣瓶,像抱著什么稀世珍寶。
他透過搖曳的火光看向我,眼神里沒有絲毫愧疚,反而充滿了看好戲的挑釁。
蘇晚璃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
“指揮中心,D區(qū)三樓火勢過大,結(jié)構(gòu)極不穩(wěn)定,隨時可能二次坍塌。”
“為保證其他隊員安全,我命令,放棄對D區(qū)三樓的救援!”
“沈徹作為老隊員,理應(yīng)有為團隊犧牲的覺悟!”
她這是要直接給我判死刑。
其他隊員的聲音在頻道里嘈雜地響起。
“隊長說得對,現(xiàn)在進去太危險了?!?/p>
“陸隊,你再想想辦法,自己突圍出來?。 ?/p>
“就是,你平時訓(xùn)練那么厲害,怎么現(xiàn)在就不行了?別為了這點小事連累大家?!?/p>
這些我曾經(jīng)并肩作戰(zhàn),托付后背的隊友,此刻沒有一個人為我說話。
他們的話,比火場的烈焰更讓我心寒。求生的本能讓我掙扎想去夠腰間的信號槍,希望能讓外面的人更快定位我。
可我剛摸到信號槍,一只腳就狠狠地踩在了我的手背上。
是去而復(fù)返的蘇晚璃,她一腳踢飛了信號槍。
“你有這東西不早點用,是故意想看我們隊出丑是不是?”
“怎么會有你這么惡毒的男人!”
我惡毒?
憤怒和絕望像火一樣吞噬著我。
火災(zāi)發(fā)生時,他們怕核心區(qū)溫度太高,誰也不愿意第一個沖進去搜救被困人員。
是我頂著隨時可能發(fā)生的爆炸,第一個沖進去,確定了所有被困者的位置,并規(guī)劃出最優(yōu)救援路線。
才會這么快耗盡氧氣,還被掉落的橫梁砸斷腿。
結(jié)果呢?我的妻子,我的隊長,卻不管我的死活,搶走我每一件能夠保命的東西。
我猛然撐起上半身,一口帶血的唾沫吐向王瑞。
“你沒資格穿這身衣服!你被開除了!”
2.
站在蘇晚璃身后的王瑞嚇得尖叫起來,蘇晚璃則一腳把我踹得翻了個身。
“沈徹!你在這耍什么威風(fēng)!”
剛剛撤離到安全區(qū)域的其他隊員,通過步話機聽到這邊的動靜,也紛紛開口。
無一例外,全是幫著蘇晚璃指責(zé)我的。
“沈隊長,你怎么能對新人動手,他都嚇壞了?!?/p>
“你罵人這么有力氣,也不像缺氧的樣子,為什么非要跟王瑞搶東西?”
真是天大的笑話,我拿回屬于我的東西,居然變成了搶?
我無法反駁。
身下的樓板滾燙得嚇人,我整個人像是被放在鐵板上烤。
視線開始模糊,肺部的灼痛感越來越強。
王瑞在蘇晚璃背后,用口型無聲地對我說。
“去死吧。”
然后他假惺惺地開口。
“要不我還是把氧氣瓶還給徹哥吧,我其實無所謂的?!?/p>
“身為消防員,能為救援事業(yè)犧牲,是我的榮幸?!?/p>
蘇晚璃立刻轉(zhuǎn)身,擋在他身前,將所有危險隔絕。
“不許說胡話,我不會讓你出事的?!?/p>
而我,則被徹底拋棄在火海中心。
我扯著嗓子,字字泣血。
“他這種不顧隊友死活的人?!?/p>
“說出這種話不覺得可笑嗎?”
蘇晚璃回頭,惡狠狠地瞪著我。
“你少詆毀王瑞!”
“我是他師傅,他是什么樣的人我能不清楚嗎?”
師傅?
當(dāng)初蘇晚璃破例讓體能不達(dá)標(biāo)的王瑞加入我們這支王牌隊伍的時候,也是這么說的。
我還傻傻地信了。
但普通的師徒,會偏愛到連丈夫的死活都不管不顧嗎?
我的耳朵開始嗡鳴,意識渙散得厲害。
求生欲讓我掙扎著,想爬向不遠(yuǎn)處的消防斧。
蘇晚璃看穿了我的意圖,猛地一腳踢開消防斧。
我的手指被沉重的斧背砸中,傳來清脆的骨裂聲。
尖銳的疼痛讓我發(fā)出一聲壓抑的痛哼。
其他隊員的聲音在步話機里響起。
“還別說,裝得真像,咱們沈隊不去當(dāng)演員可惜了。”
蘇晚璃的聲音冰冷刺骨。
“既然你非要裝缺氧,那就留在這里好好體會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窒息!”
“我才不信一個王牌隊的精英,能比一個新人還扛不住?!?/p>
我喊不出一句求救,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轉(zhuǎn)身離開。
高溫炙烤著我的每一寸皮膚,瀕臨死亡的恐懼將我籠罩。
步話機里傳來他們撤離時輕松的交談聲。
我快要失去意識的時候,一張臉出現(xiàn)在我的上方。
是王瑞。
“你還不知道吧,其實隊長早就想和你離婚了?!?/p>
我渙散的雙眸浮上恨意。
王瑞得意極了。
“可那怎么行,離婚就得分她一半功勛和財產(chǎn)?!?/p>
“喪偶才是最好的結(jié)局?!?/p>
他將那瓶備用氧氣擰開,對著旁邊的火苗噴射。
壓縮的純氧讓火苗瞬間竄起一人多高。
“所以這氧氣,我燒了都不會給你!”
3.
我下意識想匍匐過去,呼吸那一點泄露出來的氧氣,可根本做不到。
王瑞笑了起來,壓低身子靠近我。
“火馬上就要燒到承重墻了。”
“到時候這里會徹底坍塌,誰也救不了你。”
他拿出一把多功能軍刀,狠狠劃過我的手臂。
“明天早上,我們會為你默哀的?!?/p>
鮮血頓時涌了出來。
極度的憤怒之下,我用盡最后的力氣,用頭狠狠撞向王瑞的膝蓋。
喉嚨里的血腥味濃得嚇人,卻帶來了一絲瘋狂。
“王瑞,你這是謀殺!”
我的聲音嘶啞難聽,透著凄厲。
蘇晚璃他們聽到動靜全都沖了回來,將我死死按住。
被扶起來的王瑞驚慌失措地指著地上的刀子。
“我只是想幫他切開纏住腿的電線,他就拿著刀子捅了上來?!?/p>
“說要用血腥味引來更多麻煩,讓我們?nèi)妓涝谶@里!”
根本就是顛倒黑白,我恨不得撕爛王瑞的嘴!
蘇晚璃扶著王瑞,怒不可遏地踢了我一腳。
“沈徹!你還是不是人!就因為我不讓你這個老隊員搞特權(quán),你就想讓我們?nèi)ニ?!?/p>
“虧王瑞還想冒險幫你,你根本不配!”
我從喉嚨里擠出零星的幾個字。
“根本......就是......”
還沒等我說完,蘇晚璃就一臉厭惡地打斷了我。
“該死在火場里的是你這種人才對!”
她惡毒的話刺穿我的心臟。
有隊員往我身上吐了口唾沫。
“原以為你只是因為隊長對王瑞多有照顧,吃個醋?!?/p>
“沒想到你居然惡毒到要害死我們所有人?!?/p>
“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才會遇上你這種畜生!”
他們是我曾并肩作戰(zhàn),托付后背的隊友,此時此刻連一點點信任都不給我。
我發(fā)出模糊的嗚咽,艱難挪動著還在不斷涌出鮮血的手臂。
試圖讓他們看清楚,被劃傷的到底是誰。
他們沒有一個人看到,又或者說是在視而不見。
全都在安慰王瑞。
“別害怕,還有我們呢?!?/p>
“等這次任務(wù)結(jié)束,我們就回去和向隊長舉報他?!?/p>
“和總隊長舉報怎么行,就應(yīng)該直接把這種人渣送上軍事法庭!”
蘇晚璃嗤笑一聲。
“他能活著離開這里再說吧?!?/p>
我的心在他們刺人的話語里,一點點變得死寂。
頭頂?shù)念A(yù)制板開始出現(xiàn)裂縫,粉塵簌簌落下。
這里很快就要塌了。
可我在不停地流血,意識越來越模糊。
王瑞看我的眼神充滿了惡意。
蘇晚璃目光冰冷。
“沈徹,別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不識時務(wù)。”
我徹底放棄了掙扎,癱在滾燙的地面上,等待死亡的降臨。
肺里最后一點空氣被擠壓干凈,窒息的痛苦讓我渾身抽搐。
就在我意識即將沉入黑暗的瞬間,頭頂傳來一陣劇烈的破風(fēng)聲。
“砰!”
我身側(cè)的墻壁被一股巨力從外部破開。
幾個全副武裝的身影沖了進來,他們身上的消防服和我們隊里的不一樣,更加精良厚重。
為首的人動作極快,一眼就鎖定了我的位置。
“發(fā)現(xiàn)目標(biāo)!生命體征微弱,立刻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