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黑白素布被換成了大紅綢緞。

墻上貼滿了“喜”字，桌上擺著喜糖。

原本該是哀樂的喪鼓，此刻卻換成了熱鬧的嗩吶聲。

她爸媽的骨灰盒，就靜靜擺在紅色下，像是被人當成笑話。

盛明昭站在原地，心臟像是被人狠狠攥緊，疼得無法呼吸。

她爸爸生前最厭惡紅色，連領帶都只選冷色，逢年過節(jié)別人送紅物，他會禮貌退回；

媽媽年輕時買過一套大紅衣柜，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刷成白色。

她記得得清清楚楚。

可現(xiàn)在他們的葬禮上卻都是紅色。

她一步步走進去，掌心被指甲掐出血。

“誰干的？”她盯著供桌，聲音低得發(fā)抖，

“是我呀，小盛?！?/p>

人群里，陸薇薇笑吟吟地走出來，一襲紅裙，鬢邊還戴了同色花鈿。

她像在觀賞自己得意的布置，眼尾笑得恬淡：“小盛呀，你們小輩不懂，這叫喜喪，我們那個年代都是這么辦的，你聽我的總沒錯?！?/p>

“我爸媽討厭紅色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p>

陸薇薇聳聳肩，毫不在意：“紅退邪。這是為他們好，不然他們會不得好死啊。”

空氣驟冷。

盛明昭抄起旁邊的椅子直接砸向陸薇薇。

陸薇薇踉蹌著倒地，似乎沒想到她居然敢這么直接。

陸聿書想來阻攔，盛明昭雙眼通紅，惡狠狠地盯著他：

“你要是敢攔一下，陸聿書，我們今天立刻就去民政局離婚！”

陸聿書僵在原地，“昭昭，薇薇她也不是故意的，你別太過分?！?/p>

盛明昭苦笑了一聲，眼角溢出淚水。

“過分？你說我過分？”

她醫(yī)術高超，特意挑最疼的地方打，陸薇薇被打得連連慘叫。

今天的葬禮已然變成了鬧劇，出完氣，盛明昭抱起兩個骨灰盒轉身離開。

還沒到律所，她忽然被人從后面套了個麻袋，拉進了小巷里。

拳頭雨點般落下，肋骨像被硬生生踢斷。

她蜷起身體，空氣從肺里被擠出去，喉嚨里只剩下甜腥，盛明昭不知道自己被打了多久，直到渾身上下都疼得麻木那些人才停手。

可是即使如此，她也沒有半分松開懷里的骨灰盒。

“不要惹不該惹的人。不然下次揍死你?！?/p>

鞋底踩過來，重重碾在她手背。

骨節(jié)“咔”的一聲，她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掙扎的力氣。

不知過了多久，麻袋被丟開，她被甩在路邊。

膝蓋磨破皮，衣角沾著泥水和血。

她撐著地面，指尖抖得握不住手機。

手機在此刻收到了陸薇薇的消息，是一個視頻。

視頻顯然是偷拍的，但視頻里的聲音她卻無比熟悉。

“我派了人去替你出氣，今天看著你挨打，比用刀剜我的心還難受，我一定會替你討回公道?！?/p>

原來這一切都是陸聿書安排的，盛明昭苦笑。

當初自己手指被蹭破一點皮都要小心上藥的男人，如今卻特意派人來打她。

還好，她已經(jīng)不在乎了，心也不會那么痛了。

盛明昭拖著殘破的身體走進了律所。

她早就準備好了材料：藥房監(jiān)控截幀、陸薇薇配藥單據(jù)、實驗記錄的時間差、她父母入院時的血樣數(shù)據(jù)、以及自己的陳述。

她把每一頁都壓平，穩(wěn)穩(wěn)推到律師面前：“立案?！?/p>

她絕對不會放過陸薇薇。

材料提交得很快。

盛明昭心里重新燃起了一絲希望。

直到過了幾天，她收到了結果。

不予立案通知書。

理由只有一條：家屬已出具諒解，不予立案。

她愣了三秒，抬頭：“哪來的諒解書？”

工作人員遞來復印件，落筆的簽名，熟悉得讓她指尖發(fā)麻。

是陸聿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