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知夏心里“咯噔”一下。

這問題，真夠直接的。

她抬眼，迎上他探究的視線，神色坦然地回道：“是嗎？可能各家有各家的做法吧。”

她沒有多做解釋，只把這歸結(jié)為習(xí)慣不同。

多說多錯(cuò)，不如讓他自己去猜。

陸硯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再追問。

他重新低下頭，繼續(xù)吃飯。

只是那速度，比剛才更快了些。

他扒飯的速度猛地加快，筷子在碗里幾乎掄出了虛影。

那盤小山似的炒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塌了下去。

姜知夏安靜地看著，心底那點(diǎn)緊繃悄然松開。

哪怕是冷面閻王，也得先填飽肚子。

陸硯舟放下筷子，把空碗往前一推，抬眼看她。

沒說話，但意思很明白：添飯。

姜知夏心里升起一股奇異的滿足感。

她站起身，接過他的碗，轉(zhuǎn)身去給他添飯。

滿滿一碗飯，她還順手用勺子舀了一大勺炒雞蛋，蓋在米飯上，把碗堆得高高的。

陸硯舟看著遞回來的碗，眉峰幾不可察地動(dòng)了一下，但什么也沒說，接過來，繼續(xù)埋頭苦吃。

這頓飯，他足足吃了三大碗。

桌上的菜和湯，被他一個(gè)人掃蕩得干干凈凈，盤子光得能照出人影。

放下筷子，他靠上椅背，緊繃的肩膀塌了下來。那股生人勿近的冷氣，好像被胃里的暖意沖散了。

屋子里的沉默不再是尷尬，而是一種吃飽喝足后的饜足。

“手藝不錯(cuò)?！?/p>

陸硯舟打破了安靜，聲音依舊低沉，卻比之前少了些審視的鋒利。

“跟誰學(xué)的？”

“我媽教的?！苯幕卮鸬煤茼槙?，“她總說，人不能在吃上虧待自己?！?/p>

這個(gè)回答，合情合理。

陸硯舟沒再說話，只是靜靜地坐著。

他腦子里，卻在飛速地運(yùn)轉(zhuǎn)。

大院里的傳聞，和他親眼所見、親口所嘗的，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一傳聞里那個(gè)嬌滴滴、鬧著要回城的女人，能把豬窩似的屋子收拾得窗明幾凈？能做出這等要命的飯菜？他這半個(gè)月在外面吃的干糧，簡(jiǎn)直是豬食。

傳聞，有誤。

或者說，這個(gè)女人，比他想象的要復(fù)雜得多。

姜知夏也在暗中觀察他。

飯吃完了，接下來呢？

是該談?wù)勊麄冎g最根本的問題了，還是就這么相安無事地過下去？

就在她思索的時(shí)候，陸硯舟忽然站了起來。

他高大的身影，讓這間不大的屋子顯得更加逼仄。

姜知夏下意識(shí)地以為他要說什么，身體微微繃緊。

可他卻彎下腰，伸手開始收拾桌上的碗筷。

動(dòng)作麻利，沒有半點(diǎn)拖泥帶水，三兩下就把空盤子空碗疊在一起。

“我來吧?！苯倪B忙開口。

“不用?！?/p>

陸硯舟吐出兩個(gè)字，端著碗筷，徑直走向了廚房。

姜知夏愣在原地。

她看著他寬闊的背影和廚房里的水聲，心里的某個(gè)角落，忽然就軟了一下。

這男人，冷是冷，但好像不難處。

至少，他身上沒有那些大男子主義的惡習(xí)，還懂得主動(dòng)干活。

這讓她對(duì)未來的日子，又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期待。

廚房里很快傳來嘩啦啦的水聲。

姜知夏走過去，靠在門邊看。

陸硯舟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的小臂肌肉線條很硬朗。

他手很大，抓著抹布，正一下下用力地刷鍋，手背上青筋都冒了出來。

他似乎察覺到了她的注視，動(dòng)作頓了一下，但沒有回頭。

屋里屋外，徹底安靜下來。

夜色漸深，大院里的喧囂也漸漸平息。

洗完碗，陸硯舟從廚房出來，身上帶著一股淡淡的水汽。

兩人之間的氣氛，又變得有些微妙。

白天的考驗(yàn)過去了，晚上的呢？

這屋子就這么大，一張床，一張臨時(shí)搭的木板。

他會(huì)睡哪里？

姜知夏的心，又提了起來。

陸硯舟顯然也想到了這個(gè)問題，他環(huán)視了一圈屋子，最后視線落在那張簡(jiǎn)陋的木板床上。

“我睡那兒?！?/p>

他指了指木板床，語氣平淡，像是在陳述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說完，他便從自己的行李包里拿出一條薄薄的軍被，鋪在了木板上。

沒有絲毫猶豫，也沒有多余的交流。

姜知夏悄悄松了口氣。

還好，他是個(gè)君子。

她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床上，拉過被子躺下，背對(duì)著他。

屋里的燈熄了。

黑暗中，只能聽到彼此清淺的呼吸聲。

姜知夏閉著眼睛，腦子卻清醒得很。

她知道，這只是開始。

這個(gè)男人對(duì)她的疑慮并沒有完全打消，今天這頓飯，只是讓她在他心里，從一個(gè)“麻煩的女人”變成了一個(gè)“有點(diǎn)奇怪的女人”。

未來的路，還長(zhǎng)著呢。

另一頭，陸硯舟躺在硬木板上，烙餅似的睡不著。

胃里暖烘烘的，嘴里好像還留著那股子蛋香味兒。

舒服是舒服，就是腦子更清醒了。

他睜著眼，看著天花板的輪廓。

那個(gè)女人安靜地躺在床上，呼吸均勻，似乎已經(jīng)睡熟了。

可他卻無法平靜。

王翠花的話，鄰居孩子的笑聲，干凈整潔的屋子，還有那頓不尋常的晚飯......

一幕一幕，在他腦海里交織。

這個(gè)叫姜知夏的女人，到底是個(gè)什么樣的人？

陸硯舟的眉頭，在黑暗中，緩緩蹙起。

他決定，從明天開始，他要好好看看，這個(gè)名義上的妻子，到底還藏著多少他不知道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