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歌回到未央宮時，月光已灑滿庭院。

碧桃一邊為她換藥，一邊止不住地抽泣：“蘇貴妃簡直欺人太甚！娘娘千金之軀，她怎敢要娘娘為救一個牲畜......”

“好了?！鄙蚯甯枞崧暤?，“不過一道疤而已?！?/p>

“可娘娘…”碧桃抬起淚眼，“難道您要一直這樣忍下去嗎？”

沈清歌頓了頓，望向窗外搖曳的樹影，

“快了?！?/p>

她取出妝奩最底層的瓷瓶，“等我做完最后一件事…”

三日后，夜雨瀟瀟。

朱櫻披著蓑衣匆匆歸來，發(fā)梢還滴著水：“娘娘，找到了！陳太醫(yī)如今就安置在城南舊巷?！?/p>

沈清歌指尖一顫，茶盞里的水面泛起漣漪。

“備轎?！彼杆贀Q上宮女服飾，“現(xiàn)在就去見他?！?/p>

夜雨中的馬車緩緩前行，沈清歌的思緒回到三個月前。

她奉詔整理先帝遺物，在《百草集》中偶然發(fā)現(xiàn)一張泛黃字條。

熟悉的字跡讓她瞬間僵?。?/p>

“琉璃易碎彩云散，血染羅裙終不悔”

落款是母親的閨名，沈柔。

后來她暗中查訪，才知母親年輕時曾在太醫(yī)院任職，更令她震驚的是，在先帝起居注中，竟多次出現(xiàn)母親的名字。

“娘娘，到了?！敝鞕训穆曇魧⑺貋怼?/p>

城南舊巷的竹舍內(nèi)，太醫(yī)陳樾見到沈清歌的瞬間便愣住了。

“娘娘的眉眼，像極了你母親。”

沈清歌指尖緊緊攥住衣袖，“陳太醫(yī)，請您告訴我，當(dāng)年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陳樾長嘆一聲，眼中泛起回憶之色：“你母親沈柔，當(dāng)年有‘醫(yī)仙’之名，先帝破例讓她入太醫(yī)院，就是為了救治辰貴妃所中之毒。”

“辰貴妃？”沈清歌心頭一震，“那不是…”

“正是當(dāng)今陛下的生母。”陳樾點頭，“當(dāng)年辰貴妃有孕在身卻身中劇毒，先帝親自求你母親相救?！?/p>

“你母親為尋解藥，嘗遍百草，”他停頓一瞬，似是不忍：“甚至不惜以身試毒......”

沈清歌心中一緊，“后來呢？”

“辰貴妃母子得救了，可你母親…”陳樾聲音哽咽，“她昏迷整整一月，是我用盡畢生所學(xué)才保住她的命。”

窗外雨聲漸急，陳樾繼續(xù)道：“誰知辰貴妃恩將仇報，嫉妒先帝對你母親的特殊關(guān)照，多次陷害......”

沈清歌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嘗到一絲血腥味：“先帝就任由她…”

“那時正值邊關(guān)戰(zhàn)事，辰妃父兄手握重兵?！标愰袚u頭苦笑，“先帝只能將你母親逐出宮去?！?/p>

“后來你母親嫁給一位書生，那人對她極好，可成親不過三年他便去世…”陳樾從懷中取出一封泛黃的信。

沈清歌展開信紙，母親娟秀的字跡映入眼簾：

“樾兄，我已時日無多。當(dāng)年試藥留下的毒素已侵入心脈，唯幸腹中孩兒無恙......”

淚水滴落在信紙上，

沈清歌終于明白，自己這一身珍貴的血液，原來竟是母親用命換來的。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的宮中，母親不惜以命為代價，卻只是為了負(fù)心人的妃子和孩子。

原來自古以來，帝王之家當(dāng)真都如此無情嗎......

她木然地坐在妝臺前，銅鏡中映出一張慘白如紙的臉。

“娘娘…”碧桃擔(dān)憂地遞上熱茶。

沈清歌突然輕笑出聲：“碧桃，你說可笑不可笑？我母親用命救下的孩子，如今卻要我的命。”

當(dāng)年母親拼死救下的那個胎兒，如今竟成了傷她最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