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整紅星四合院的中院燈火通明。

幾只十五瓦的燈泡被臨時拉了出來掛在屋檐下，昏黃的光線勉強驅(qū)散了冬夜的黑暗，卻也讓每個人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又長又扭曲，平添了幾分詭異的氣氛。

中院的空地上，一張八仙桌擺在正中央，后面放著三把椅子，那是專屬于三位大爺?shù)摹皩徟邢薄?/p>

院里的住戶們吃完了晚飯，都從家里搬了小板凳出來里三層外三層地圍成一圈，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緊張又興奮的味道，像是在等待一場大戲的開鑼。

“哎你們說今兒這會傻柱能扛得住嗎？”

“扛？怎么扛！三位大爺聯(lián)手，再加上一個撒潑的賈張氏，他傻柱渾身是鐵能碾幾根釘？”

“也是，下午那會兒是占了上風(fēng)，可那是偷襲?，F(xiàn)在人家擺明了車馬，就是要治他，他還能翻了天去？”

“看著吧，今天非得讓他脫層皮不可！讓他知道知道，這院里誰說了算！”

議論聲中，三位主角隆重登場。

壹大爺易中海背著手，邁著沉穩(wěn)的四方步，一臉嚴肅地走到主位上坐下。

貳大爺劉海中挺著個啤酒肚，學(xué)著領(lǐng)導(dǎo)的模樣，先是重重地咳嗽了兩聲，清了清嗓子，這才在左手邊的位置落座。

叁大爺閻埠貴則扶了扶老花鏡，眼神在人群中掃了一圈，像是在清點人數(shù)，然后才慢悠悠地在右手邊坐下。

三人往那兒一坐，一股無形的壓力便籠罩了全場。

秦淮茹扶著賈張氏，適時地出現(xiàn)在了人群的一側(cè)。

她換了一件更舊的衣服，臉洗得干干凈凈，顯得愈發(fā)憔悴。

而賈張氏則是一副還沒從下午的“驚嚇”中緩過勁來的模樣，嘴里哼哼唧唧，由秦淮茹半攙半抱著，將“受害者”的形象扮演得淋漓盡致。

就在這時，一個尖利的聲音劃破了院里的嗡嗡聲。

“哎喲，這都開會了啊？我沒來晚吧？”

眾人回頭一看只見死對頭許大茂穿著一身干凈的干部裝，斜挎著一個帆布包，滿面春風(fēng)地走了進來。

他是廠里的電影放映員，剛從下面鄉(xiāng)鎮(zhèn)放完電影回來一進院就聞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息。

他眼珠子一轉(zhuǎn)，看到這陣仗，立刻就明白了七八分。

“喲，三位大爺都在呢！”

許大茂幾步湊到桌前，一臉諂媚地笑道，“這是要審誰?。渴遣皇巧抵址笢喠?？我就說嘛，這孫子一天不挨收拾就皮癢！壹大爺，您就該狠狠地治他！這種人，就是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

他一上來就旗幟鮮明地站隊，對著何雨柱一通猛踩，引得易中海和劉海中都露出了贊許的目光。

“許大茂，你先坐下，今天這會就是要解決何雨柱的問題?！?/p>

易中海沉聲說道。

話音剛落，人群后面?zhèn)鱽硪粋€平淡的聲音。

“解決我的問題？我有什么問題？”

眾人回頭，只見何雨柱不緊不慢地從后院走了過來。

他沒有絲毫的慌亂和緊張，臉上甚至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手里，還提著一個嶄新的亮閃閃的鋁制保溫壺。

這副云淡風(fēng)輕的模樣，讓所有等著看他好戲的人都感到一陣錯愕。

他難道不知道自己即將面臨的是什么嗎？

何雨柱無視了周圍所有的目光，徑直走到八仙桌對面，找了個空地，將一個小馬扎放下，自顧自地坐了下來。

他把那個嶄新的保溫壺“砰”地一聲放在身前的地上，然后抬起頭，平靜地看著對面的三位大爺。

“三位大爺，這么大陣仗，不知道的還以為要開批斗大會呢。說吧，找我什么事？”

他這副有恃無恐的態(tài)度，讓易中海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何雨柱！”

劉海中猛地一拍桌子，搶先發(fā)難，“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院里為了你的事專門開會你還嬉皮笑臉！你眼里還有沒有我們這三位大爺！還有沒有組織紀律！”

何雨柱掏了掏耳朵，懶洋洋地說道：“貳大爺，您省省力氣。有話說話，有屁快放。別動不動就扣帽子，我害怕?！?/p>

“你！”

劉海中氣得臉都紫了。

“好了！”

易中海抬手制止了劉海中，他知道跟何雨柱斗嘴占不到便宜。

他清了清嗓子，換上了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開始了自己準備好的說辭。

“柱子，今天把你叫來不是為了批斗你，是為了幫助你，教育你！”

他語重心長地說道，“今天下午你和賈家的事，大家都看到了。賈家孤兒寡母，生活困難，你作為鄰居，以前也一直幫襯著，這是好事，說明你本質(zhì)不壞?？赡憬裉欤粌H不幫忙，還惡語相向，甚至拿出賬本要逼債，這就很不對了嘛！”

他頓了頓，聲音拔高了幾分，充滿了道德的審判力：“我們這個院，是一個集體，是一個大家庭！鄰里之間就應(yīng)該互幫互助，團結(jié)友愛！你今天這種行為，是赤裸裸的自私自利！是個人主義在作祟！你這是在破壞我們四合院幾十年的和睦傳統(tǒng)！你說你錯沒錯？”

一番話說得是冠冕堂皇，義正辭嚴。

不等何雨柱開口，一旁的賈張氏立刻配合著嚎哭起來：“哎喲喂，壹大爺你可得為我們做主??！他就是想逼死我們??！他冤枉我們欠錢，還罵我們是白眼狼啊......”

秦淮茹也紅著眼圈，用一種哀怨的眼神望著何雨柱，仿佛他做了什么十惡不赦的事情。

許大茂更是趁機煽風(fēng)點火：“沒錯！傻柱就是自私！他今天敢這么對秦姐，明天就敢這么對院里任何一個人！這種人，思想根子都爛了！必須嚴肅處理！”

一時間，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何雨柱，仿佛他成了全院公敵。

何雨柱坐在那里，靜靜地聽著，臉上沒什么表情。

他好整以暇地拿起地上的保溫壺，擰開蓋子，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氣騰騰的開水。

在擰開壺蓋的那一瞬間，他的手指在那個不起眼的黑色小孔旁，輕輕地撥動了一下。

一個細微到只有他自己能聽見的“咔噠”聲響起。

錄音，開始。

他吹了吹杯口的熱氣，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才抬起眼皮，看向易中海。

“壹大爺，您說完了？”

易中海一愣，點了點頭。

“行，那該我說了。”

何雨柱放下水杯，語氣依然平淡，“您剛才給我定了兩條罪。第一我不該跟賈家算賬，這叫自私自利。第二我破壞了鄰里和睦。對吧？”

“那你倒是說說我哪說錯了？”

易中海沉聲道。

“沒錯，您說的都對?！?/p>

何雨柱竟然點了點頭，承認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易中海。

這就認了？

許大茂嗤笑一聲：“慫了吧？我就知道！”

然而，何雨柱話鋒一轉(zhuǎn)，臉上露出一抹譏誚的笑容：“可我就是不明白，您壹大爺站著說話不腰疼。要不這樣，從今天起，您老人家發(fā)揚風(fēng)格，把賈家給包了她們家吃喝拉撒您全管。您要是做到了我何雨柱當(dāng)著全院人的面，給您磕頭認錯，怎么樣？”

又是這招！

易中海的老臉瞬間就掛不住了。

何雨柱不給他說話的機會繼續(xù)說道：“您不愿意是吧？那您憑什么要求我愿意？您是八級鉗工，一個月九十九塊五我才三十七塊五您的錢是錢，我的錢就是大風(fēng)刮來的？”

他看向賈張氏，冷笑道：“還有你賈張氏別嚎了。說我冤枉你？行啊，你敢不敢對天發(fā)誓，你沒拿過我一針一線？你敢不敢說你家棒梗沒從我這偷過東西？你敢嗎？”

賈張氏的哭嚎聲戛然而止，眼神躲閃，不敢與他對視。

何雨柱環(huán)視一圈，最后將目光鎖定在三位大爺身上，攤開雙手，一臉“誠懇”地說道：“行了車轱轆話來回說也沒意思。三位大爺，你們也別跟我講什么大道理了我聽不懂。你們就給句痛快話，今天這會到底想把我怎么樣？”

“是讓我給賈家賠禮道歉？還是讓我把家底都掏出來給她們？或者，是想把我趕出這個四合院？”

“你們給個章程，劃個道出來。我也好死個明白，不是嗎？”

他這番話，看似是自暴自棄的認命，實則是一個精心設(shè)計的語言陷阱。

他要的就是讓這三只老狐貍，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親口說出他們內(nèi)心最真實、最丑陋的盤算！

易中海三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得意。

在他們看來何雨柱這是扛不住壓力，徹底服軟了。

“哼，算你識相！”

劉海中官癮又犯了清了清嗓子，第一個開口，聲音里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威嚴，“你的問題，主要還是態(tài)度問題！處理意見嘛，很簡單！第一你必須當(dāng)眾向賈家嫂子和秦淮茹同志道歉！第二你必須寫一份深刻的檢討，承認自己的錯誤！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你必須做出保證，以后你在院里的一言一行，都必須聽從我們?nèi)淮鬆數(shù)慕y(tǒng)一管理！不許再搞個人主義！”

他這是想把何雨柱徹底變成他手里的傀儡。

閻埠貴眼珠子一轉(zhuǎn)，緊跟著補充道，他可沒忘下午那股子飯香：“對！光道歉和檢討還不夠！得有實際行動！我看啊，柱子你既然認識到錯誤了就得有所表示。你不是有米嗎？為了表示你改過自新的決心，也為了補償你對大院和睦氣氛的破壞我提議你自愿捐出一百斤大米，充作咱們院的公共儲備糧，由我們?nèi)淮鬆敼餐９?，以備不時之需。大家說好不好啊？”

“好！”

許大茂第一個跳起來叫好，他知道這糧食真要交出來自己肯定能分一杯羹。

一些平日里愛占小便宜的住戶也跟著起哄。

最后輪到易中海做總結(jié)陳詞了。

他擺出一副老成持重的長者姿態(tài)，語重心長地說道：“柱子，老劉和老閻的意見，都是為了你好。我再補充一點也是最關(guān)鍵的一點?！?/p>

他看著何雨柱，眼神里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慈愛”：“你還年輕，容易沖動。以后，你的工資，就不要自己拿著了。秦淮茹是個細心人，會過日子。以后你的工資，就交給秦淮茹幫你保管，每個月給你留點零花錢就行了。這樣，既能幫你存下錢，也能接濟賈家，一舉兩得。等你老了棒梗也長大了有我們大家看著，他們還能不給你養(yǎng)老送終嗎？柱子，我這可都是為了你的將來著想啊！”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讓傻柱把工資交給秦淮茹保管？

這哪是調(diào)解？

這分明是明火執(zhí)仗地要把傻柱的血吸干?。?/p>

秦淮茹的臉上閃過一絲狂喜，但很快就用羞澀和為難的表情掩蓋了過去她低下頭，聲如蚊蚋：“壹大爺，這......這怎么好意思呢......”

賈張氏更是激動地差點蹦起來看著何雨柱的眼神，就像在看一頭已經(jīng)被捆好了、待宰的肥豬！

聽著這些荒謬絕倫、無恥至極的“處理意見”，何雨柱坐在馬扎上，端著那杯熱氣騰騰的水，臉上看不出喜怒。

只是，他那低垂的眼眸深處，一抹冰冷到極點的殺意，正在瘋狂凝聚。

好，很好。

你們這群老狗，比我想象的還要貪婪，還要無恥！

他要的“證據(jù)”，已經(jīng)齊了。

接下來就是行刑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