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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接下來幾天,虞竹霜留在醫(yī)院照顧他,事無巨細,甚至親自給他喂水喂藥。
但顧時敘冷眼旁觀,總能捕捉到她時不時拿起手機,指尖飛快地打字,屏幕上跳動的頭像赫然是梵辭。
她看著屏幕時,眼神會不自覺地變得柔和,那是他曾經無比熟悉,如今卻已遙不可及的溫柔。
他只覺得諷刺無比,淡淡開口:“你想他就去見他,不必在這里守著我。”
虞竹霜收起手機,抬眼看他,語氣平淡:“不必。現(xiàn)在你是最重要的?!?/p>
顧時敘閉上眼,不再說話。
她哪里是關心他?
她守在這里,不過是怕他出院后,會把滿腔的怨恨和怒氣撒在她心尖上的梵辭身上罷了。
她當真是……愛慘了那個佛子。
可以前那個被她捧在心上,一句重話都舍不得說,掉一滴眼淚就心疼得不行的自己,又算什么呢?
一場笑話罷了。
出院那天,天氣晴好,陽光卻照不進顧時敘冰冷的心里。
虞竹霜幫他辦完手續(xù),坐進車里,狀似無意地提起:“過幾天是阿辭的生日。為了以后你們能好好相處,你也準備一份禮物吧,迦葉寺的開光佛經,阿辭想必會歡喜?!?/p>
顧時敘看向窗外,聲音沒有一絲波瀾:“我不愿意。我也不會和他和平共處?!?/p>
虞竹霜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車廂內的空氣變得凝滯。
她側過頭,金絲眼鏡后的目光冷冽如刀,緩緩開口:“時敘,我不是在通知你。如果你不去……想想你房間里,你母親的那箱遺物?!?/p>
顧時敘猛地轉頭,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著她,心臟像是被狠狠捅了一刀,痛得他幾乎窒息。她……她竟然用母親的遺物來威脅他?!
“虞竹霜……”他的聲音因為憤怒而顫抖得不成樣子,“你就真的……這么愛他嗎?愛到要用這種方式來作踐我?”
他抓住她的手臂,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浮木:“你還記得嗎?你還記得你當初是怎么跟我發(fā)誓的嗎?你說過這輩子只愛我一個,要和我一生一世一雙人的!這才多久?三年!僅僅三年你就變心了!你怎么可以這樣……”
他的眼眶通紅眼中布滿血絲,聲音哽咽,所有的委屈、痛苦和絕望在這一刻徹底爆發(fā)。
然而,虞竹霜只是平靜地看著他,甚至微微蹙了下眉,仿佛在看一場與己無關的鬧劇。
等他情緒稍歇,她才冷漠地開口,一字一句,如同冰錐刺入他的心臟:“你的眼淚,對我沒用了。”
他愣愣地看著她冷漠的側臉,忽然笑了起來,笑得凄慘而悲涼,眼淚卻流得更兇。
是啊,愛的時候,他掉一滴眼淚她都心疼得不得了,如今不愛了,哭瞎了眼睛也只是徒惹厭煩。
他抬手,狠狠抹掉臉上的淚水,深吸一口氣,聲音平靜得可怕:“好,我去。”
那卷所謂的開光佛經,需在千年古寺誠心祈求方能得償所愿。
規(guī)矩苛刻,需在寺外青石板跪滿一天一夜,以示誠心;而后還需赤腳走過燒得通紅的炭火路,以證信念。
為了守住母親最后的念想,顧時敘一一照做。
春寒料峭,他跪在冰冷堅硬的石板上,從日升到月落,再到次日晨曦微露。
膝蓋從刺痛到麻木,再到失去知覺。
嘴唇干裂,臉色蒼白如紙,他卻始終咬著牙,挺直著背脊。
然后是炭火路。
灼熱的氣浪撲面而來,燒紅的炭塊發(fā)出噼啪的聲響。
他脫掉鞋襪,赤腳踏上去的瞬間,鉆心的劇痛讓他幾乎暈厥。
皮肉燒焦的氣味隱約可聞,他死死咬著下唇,滲出血絲,一步一步,如同走在刀山火海上,身后留下一個個模糊的血色腳印。
當他終于拿到那卷冰涼經卷時,雙腳已是血肉模糊,渾身虛脫,幾乎站立不穩(wěn)。
他拖著殘破的身軀下山,養(yǎng)了好些天的傷,才勉強能走動。
剛好,就到了梵辭的生日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