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說什么？”

胡奶奶首當其沖，“我們啥時候欠你家錢了?！?/p>

物業(yè)經(jīng)理程濤撿起筆記本。

“陳小姐沒胡說，每一筆款項都有各家的簽名。”

爸爸和他們是幾十年老相識。

向來都抱著能幫的態(tài)度，所以家里存款沒有，待追討的債務一大堆。

甚至病重期間，他還不忘拉著我的手叮囑。

“倩倩，那些都是爸爸給你們攢的人情債，不用急著去催收?！?/p>

“到你們有困難的時候，鄰居們肯定會念著我借錢的恩情出手幫助的?！?/p>

可現(xiàn)在呢？

別說出手幫助，少給我添堵就很好了。

“二樓喬叔出軌被發(fā)現(xiàn)，借了五萬跟前妻打官司?！?/p>

“三樓張姨兒子結(jié)婚，借了三萬彩禮?！?/p>

“四樓王嬢嬢做子宮摘除手術錢不夠，借了兩萬?！?/p>

“五樓秦阿姨和六樓胡奶奶最多，雜七雜八加起來借了八萬?！?/p>

程濤一頁頁翻著，整本筆記本都寫滿了。

媽媽曾為這事兒跟爸爸吵過。

但爸爸始終堅信人與人之間的連接，總要有人先邁出友善的腳步。

“別說平攤維修費了，你們欠的錢都夠給陳小姐買套新房了！”

程濤的話還沒說完，手里的本子就被“啪”地奪走。

胡奶奶順手扔進了燒紙的火盆里。

“你干什么！”

我急吼出聲，一股滾燙的血直沖頭頂。

“中元節(jié)燒紙啊還能干嘛？”胡奶奶狡黠一笑，跟其他人交換了眼神，“你們也看見了吧？”

“對了小陳，你剛剛說誰欠你家錢來著？”

“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你要是能拿出證據(jù)，我們肯定連本帶利還清。”

女人斜睨著眼，嘴角歪翹，每根白發(fā)都寫滿得意。

“不是，證據(jù)剛被你燒了啊…”

程濤仗義執(zhí)言，指著火盆，“我親眼看見的，要是鬧到警局我也能作證…”

“你看見什么了！”

二樓喬叔猛地揪住程濤衣領，“我問你看見什么了？”

“這里沒監(jiān)控，你猜猜警察是信我們五個，還是信你們兩個？”

程濤比我還小幾歲，當時就嚇得臉色煞白。

可嘴里還不肯放棄，“我…我看見你們在賬本的簽名，也看見六樓胡奶奶毀滅證據(jù)…”

“你個鱉孫，信不信…”

“老喬。”

胡奶奶制止了男人即將落下的拳頭。

“小程，這事兒跟你沒關系，你別強出頭！”

她把目光轉(zhuǎn)向我，“至于你，拿不出我們欠錢的證據(jù)，就別在這兒血口噴人?！?/p>

“還有你家下水道堵漏的事，明明就是你爸咎由自取…當年單位分宿舍，他花最少錢占了一樓，就應該承擔今天的后果！”

原來人在極度無語時是會笑出聲的。

看著賬本在火盆里化為灰燼，我扯了扯僵硬的嘴角。

“各位，人在做天曉得?！?/p>

“我爸是優(yōu)秀員工，為廠子創(chuàng)收最多，當年分宿舍他本就有優(yōu)先選擇權(quán)…”

“是你們說怕蚊蟲滋擾，怕暴露隱私…特別是胡奶奶有風濕，說一樓太潮膝蓋會疼…”

“所有人都不愿意要一樓，是我爸！我爸這個蠢了一輩子的老好人，硬生生咽了這塊硬骨頭！”

“到頭來卻被你們說成貪小便宜，自作自受！”

程濤聽不下去了。

“叔叔阿姨奶奶們，你們這么欺負陳小姐好意思嗎？”

“再說政府加裝電梯的事還要各家…”

話音未落，腥臭的液體迎面潑來。

程濤躲閃不及被澆了個透。

“是尿。”

他臉色發(fā)青，胃里瞬間翻涌。

“你那么幫著她，是跟她有一腿吧？”

胡奶奶瞇起眼，“我說她怎么三十歲了還沒對象？原來是早跟你勾搭上了…”

“看來下水道挖出來的安全套…”

“你胡說什么！”

屈辱感幾乎要擠爆眼球，“造黃謠是要負擔法律責任的！”

“你不是也誣陷我們堵你家下水道，誣陷我們欠你家錢嗎？”

“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就在這時醫(yī)院打電話來，說媽媽的手術很成功，讓我馬上過去一趟。

自知跟這群惡鄰再也說不清。

跟程濤道歉后馬不停蹄趕往醫(yī)院。

當晚，我在他提前發(fā)來的《老小區(qū)加裝電梯同意書》上打了個叉。

也該輪到那群人來求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