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平板查詢航空里程，準備兌換結(jié)婚十周年的海島機票。

可我們攢了五年的里程積分，幾乎被清空了。

我點開兌換記錄，一長串的母嬰用品消費刺痛了我的眼。

從孕婦防輻射服到嬰兒床，全都在一家叫“新孕”的高端母嬰店。

最近的一筆，是昨天下午兌換的上萬的燕窩禮盒。

提貨點，就在我丁克老公周時聿的公司樓下。

1.

我關(guān)掉平板，人還陷在沙發(fā)里。

想起周時聿最近總是神神秘秘地打電話，問起就說是工作上的事。

他從浴室出來，擦著頭發(fā)，看到我愣神的樣子，走過來抱住我。

“怎么了？累了？”

我仰頭看著他，故作輕松地問：“我們的航空里程，你是不是用了呀？我剛看了一下，少了很多?！?/p>

他動作一頓，隨即溫柔地笑了。

“哦，想起來了。我一個重要客戶的太太生了，就換了點東西當賀禮。”

“本來想跟你說的，最近太忙給忘了?！?/p>

“下次我用自己的卡買，把里程給你補回來?！?/p>

我笑著說好。

可他兌換記錄里那些細致入微的母嬰用品，像一根根針，扎得我整夜無法呼吸。

第二天，我沒去公司，開車直奔那家“新孕”母嬰店。

店里的裝修是暖色調(diào)，空氣里都是奶粉和馨香劑混合的甜膩味道。

我深吸一口氣，走向前臺。

“你好，我想咨詢一下，我先生在我們家的航空會員賬戶里預(yù)定了一些東西，我想看看還有什么沒取的?！?/p>

店員熱情地接待了我：“您好，請問是哪位先生？”

“周時聿?！?/p>

店員在電腦上敲了幾下，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

“原來是周太太！您可算來啦！”

“周先生對您太好了，他說您最近孕反嚴重不愛出門，特意囑咐我們把東西都給您留著?！?/p>

我的大腦嗡的一聲。

周太太？孕反嚴重？

我強迫自己擠出一個微笑：“是啊，他就是太小心了?！?/p>

店員像是找到了知音，滔滔不絕起來。

“可不是嘛！周先生每次陪他那個‘懷孕的朋友’來，眼睛都長在人家肚子上，我們都說，等周太太您自己生的時候，周先生怕不是要高興瘋了?！?/p>

她口中的“懷孕的朋友”，大概就是周時聿那個“重要客戶的太太”了。

我的血液正在一寸寸變冷。

“他還真是熱心腸?！蔽?guī)缀跏菑难揽p里擠出這句話。

“對啊，周先生還用您的聯(lián)名卡在我們這辦了母嬰套餐的自動續(xù)費，從備孕到產(chǎn)后修復(fù)全包了，說是給您的驚喜?！?/p>

“對了，預(yù)產(chǎn)期是下個月吧？我們這邊已經(jīng)開始準備待產(chǎn)包了?！?/p>

聯(lián)名卡，自動續(xù)費，預(yù)產(chǎn)期。

每一個詞都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我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進肉里。

“我今天來，其實是想調(diào)一下監(jiān)控?！?/p>

我換了個話題，聲音有些發(fā)抖，“我昨天在附近逛街，好像把一條手鏈掉在你們店門口了，想確認一下?！?/p>

店員臉上的笑容僵住了：“這個......太太，我們需要經(jīng)理授權(quán)。”

我沒再堅持，道了謝就轉(zhuǎn)身離開。

走出店門，陽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坐在車里，拿出手機，點開了我和周時聿的聯(lián)名銀行卡App。

一筆筆觸目驚心的消費記錄跳了出來。

“新孕”母嬰店，每周一次。

“圣安和”私立婦產(chǎn)醫(yī)院，每月固定劃款。

還有各種我看不懂名目的營養(yǎng)品公司，金額巨大。

他用我們的錢，為另一個女人和孩子，筑了個安樂窩。

而我，那個約定了要丁克一輩子的妻子，像個傻子一樣，對此一無所知。

2.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一條微信消息。

來自一個陌生的號碼。

點開，是一張照片。

照片里，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靠在沙發(fā)上，小腹高高隆起，臉上帶著幸福的微笑。

她身后，是我親手挑選的窗簾，墻上掛著的，是我從拍賣會上拍回來的畫。

那是我和周時聿的投資房。

照片下面還有一行字。

“他說，他愛我和寶寶。姐姐，你擋路了。”

我驅(qū)車趕往那套投資房。

房子地段很好，我們一直空著，偶爾過去打掃一下。

周時聿說，等我們老了，就搬到這里來養(yǎng)老。

我站在門前，輸入密碼。

“密碼錯誤?！?/p>

我一遍又一遍地嘗試，我和他的生日，我們的結(jié)婚紀念日，所有我們之間有意義的數(shù)字。

全都錯了。

我靠著冰冷的門板，渾身發(fā)抖。

他換了鎖。

我不知道自己哪里來的力氣，撥通了開鎖公司的電話。

半小時后，門開了。

屋子里的景象，讓我如墜冰窟。

原本空曠的客廳，現(xiàn)在擺滿了嶄新的家具。

嬰兒床，搖搖椅，堆積如山的玩具。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陌生的香水味，甜得發(fā)膩。

那是我最討厭的味道。

餐廳的桌上，擺著一個插著塑料花的花瓶。

那個花瓶，是我過世的母親留給我唯一的遺物。

周時聿曾說，這是傳家寶，要好好收著。

現(xiàn)在，它就這么隨意地擺在桌上，插著廉價的假花。

我走過去，想把它拿起來。

就在這時，門開了。

周時聿和那個女人，也就是照片里的喬月，一起走了進來。

看到我，周時聿的臉瞬間沉了下來。

喬月則像一只受驚的兔子，立刻躲到他身后，一只手下意識地護住自己的肚子。

“林晚！你在這里干什么？誰讓你進來的！”周時聿的語氣里滿是責備。

我舉起手中的花瓶，看著他：“我來拿回我的東西?！?/p>

他的視線落在花瓶上，眼神閃爍了一下。

“一個花瓶而已，你至于找人撬鎖嗎？你知不知道這樣會嚇到小月！”

他叫她，小月。

叫得那么親熱。

喬月怯生生地從他身后探出頭，聲音柔弱得能掐出水來。

“時聿，你別怪姐姐。都怪我，我不該住在這里的。姐姐，你別生氣，我......我馬上就走?！?/p>

她說著，眼圈就紅了，一副受盡了委屈的樣子。

這演技，不去拿個奧斯卡都屈才了。

周時聿立刻心疼地把她摟進懷里，輕聲安撫。

“胡說什么，這里就是你的家。你安心養(yǎng)胎，什么都別想。”

說完，他轉(zhuǎn)向我，眼神變得冰冷而陌生。

“林晚，你鬧夠了沒有？出去！”

他指著門口，像在驅(qū)趕一個不速之客。

“這是我們的房子。”我一字一句地說。

他吼道：“房產(chǎn)證上寫的是我的名字！我讓你出去，你聽不懂嗎？”

喬月在他懷里輕輕拽了拽他的衣角：“時聿，別這樣......姐姐她也不是故意的。”

她越是這樣，周時聿就越是憤怒。

他大步走過來，抓住我的手腕，用力把我往外拖。

“別在這里發(fā)瘋！小月和孩子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跟你沒完！”

他的力氣很大，我根本掙脫不開。

手腕被他捏得生疼。

我被他粗暴地推出了門外。

3.

“砰”的一聲，門在我面前重重關(guān)上。

我聽見里面?zhèn)鱽硭麥厝岬陌参柯暋?/p>

“好了好了，沒事了，別怕，有我呢?！?/p>

我靠著墻滑坐在地，心口被撕開，灌滿了冷風。

十年的婚姻，原來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騙局。

而我，是那個最可笑的傻瓜。

我的手機又震了一下。

還是那個陌生號碼。

“姐姐，看到了嗎？他選擇的是我們?！?/p>

“你一個連孩子都不能生的女人，憑什么霸占著他？”

我盯著那行字，忽然就笑了。

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不能生？

當初，是誰信誓旦旦地對我說，他愛的是我這個人，有沒有孩子都無所謂。

是誰說，丁克是新時代最酷的生活方式，他不希望我承受生育的痛苦。

我信了。

我為了他這個“崇高”的理想，頂住了我爸媽所有的壓力。

現(xiàn)在，我卻成了“不能生的女人”。

真是天大的笑話。

我擦干眼淚，從地上站起來，回了家。

我把自己關(guān)在書房里。

這里曾經(jīng)是我和周時聿最喜歡待的地方。

他看他的財經(jīng)雜志，我畫我的設(shè)計稿。

歲月靜好。

現(xiàn)在想來，全是諷刺。

我打開電腦，開始清算我和他之間的一切。

我一直以為我們的財務(wù)是透明的。

我負責家庭開銷和一部分投資，他負責大部分的資產(chǎn)管理。

他說他比我懂，我便放心地把一切交給他。

現(xiàn)在看來，我真是天真得可笑。

我登錄了他的個人網(wǎng)銀。

密碼是喬月的生日。

看著那串數(shù)字，我心臟一陣酸澀。

賬戶里，流水清晰地記錄著他的背叛。

他不僅在轉(zhuǎn)移我們的共同財產(chǎn)，甚至用我們的婚房做抵押，貸了一大筆款。

貸款的收款方，是一家名為“月影科技”的公司。

法人代表，喬月。

他用我們的家，去為他情人的公司輸血。

真是我的好丈夫。

更讓我心驚的是，我發(fā)現(xiàn)了一份保險合同。

受益人，是周時聿。

投保人，是我。

是一份高額的意外險。

購買日期，就在三個月前。

我渾身冰冷。

他到底想干什么？

就在這時，婆婆的電話打了進來。

“喂，小晚啊，最近身體怎么樣??？時聿說你害喜得厲害，吃不下東西，媽給你燉了雞湯，一會給你送過去?！?/p>

婆婆的聲音一如既往地熱情。

可我聽著，卻覺得毛骨悚然。

害喜？

周時聿到底在外面，把我們的故事編排成了什么樣子？

“媽，我沒事。不用麻煩您了。”

“這孩子，跟媽客氣什么。你現(xiàn)在是雙身子的人，可得金貴著。我們周家可就指望你肚子里的這個金孫了。”

我握著電話，半天說不出話來。

原來，在他們所有人的眼里，我才是那個懷孕的人。

他要我的錢，我的房子，還要偷走我的人生，安在另一個女人身上。

我掛了電話，立刻打給了我爸的老朋友，明叔。

明叔以前是做刑偵的，后來自己開了家調(diào)查公司。

“明叔，我想請您幫我查個人?！?/p>

“說吧，丫頭?！?/p>

“周時聿，還有......一個叫喬月的女人。”

明叔的效率很高。

兩天后，他就把一沓厚厚的資料放在了我面前。

4.

喬月，25歲，畢業(yè)于一所三流大學(xué)。

簡歷平平無奇，卻在畢業(yè)后不久，就注冊了一家注冊資本五百萬的公司。

也就是那家“月影科技”。

她的人生，就像一本被金手指點過的網(wǎng)絡(luò)小說，處處透著詭異。

而周時聿，更是讓我大開眼界。

他不僅對他的家人朋友說我懷孕了，還到處宣揚，說我因為懷孕，情緒變得極不穩(wěn)定，有嚴重的產(chǎn)前抑郁和被害妄想癥。

他甚至還偽造了我的就診記錄。

難怪最近他總逼著我吃一些“維生素”，想必里面加了別的東西。

他想干什么？

把我塑造成一個瘋子，然后順理成章地把我送進精神病院，他好和喬月雙宿雙飛，霸占我的一切？

真是好狠的心。

資料的最后一頁，是幾張照片。

是周時聿和喬月在一家餐廳吃飯。

他們對面，坐著一個戴金絲眼鏡的男人。

明叔告訴我，這個男人，是本市最有名的保險理賠律師。

專門處理各種“意外”死亡的案子。

我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我把所有的資料，一份份復(fù)印，鎖進了保險柜。

然后，我刪掉了所有的通話記錄和聊天記錄。

做完這一切，我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臉色蒼白，眼神卻異常平靜。

周時聿，喬月。

這場游戲，現(xiàn)在才剛剛開始。

我倒要看看，最后，到底是誰，會一無所有。

周時聿回到家的時候，我已經(jīng)準備好了一桌子他愛吃的菜。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

“今天怎么這么好興致？”

我走上前，自然地幫他拿下公文包，接過他的外套。

“看你最近為了公司的事那么辛苦，想犒勞犒勞你?！?/p>

我笑得溫婉賢淑，“快去洗手，可以吃飯了?！?/p>

他眼中的戒備，慢慢松懈下來。

飯桌上，我頻頻給他夾菜。

“這個魚很新鮮，你多吃點。”

“這個湯我燉了一下午，你嘗嘗。”

他似乎很受用，臉上的表情越來越柔和。

“小晚，還是你對我好?！彼麌@了口氣。

“我們是夫妻嘛?！蔽掖瓜卵酆煟曇衾飵е唤z委屈，“時聿，之前是我不好，我不該去那套房子里鬧的。你別生我氣了，好不好？”

他握住我的手：“傻瓜，我怎么會生你的氣。是我不好，讓你受委屈了?！?/p>

他開始了他的表演。

“我跟小月，真的只是個錯誤。她太年輕，不懂事，又懷著孕，我......我只是看她可憐。”

“那你打算怎么辦？”我問。

“你再給我一點時間?！彼炀毜貟伋鲞@句話，“等她生下孩子，我就給她一筆錢，讓她離開。我們還像以前一樣，好不好？”

我點點頭，眼眶紅了。

“時聿，我相信你。只是......我這幾天總是做噩夢，夢到你不要我了?！?/p>

我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身體微微發(fā)抖。

“我就是沒安全感。你能不能......把你公司的一部分股份，轉(zhuǎn)到我名下？不用多，一點點就好。就當......就當是給我個念想?！?/p>

他身體僵了一下。

我能感覺到，他在權(quán)衡利弊。

5.

一個被愛情沖昏頭腦，只想用財產(chǎn)留住丈夫的愚蠢女人。

這大概就是我現(xiàn)在在他眼里的形象。

“好?！彼K于開口，“明天，我就讓律師去辦?！?/p>

他答應(yīng)得爽快，是因為公司早就成了空殼。

我不在乎，我要的只是那份能讓他放松警惕的文件。

接下來的幾天，我扮演著一個完美妻子的角色。

溫柔，體貼，不吵不鬧。

甚至主動提出，要去看看喬月。

“她一個女孩子，懷著孕也挺不容易的。我去看看她，也顯得我這個做姐姐的大度。”

周時聿果然很高興。

“小晚，你真是太善良了?！?/p>

他帶著我，再次去了那套投資房。

喬月看到我，臉上閃過一絲錯愕和警惕。

我卻像沒看見一樣，拉著她的手，噓寒問暖。

“妹妹，你這肚子可真不小了，幾個月了？”

“平時產(chǎn)檢都正常嗎？要多注意休息啊?！?/p>

“我給你帶了些燕窩，你記得每天吃?！?/p>

我表現(xiàn)得越是熱情，喬月的臉色就越是難看。

她大概在想，我是不是吃錯藥了。

周時聿很滿意，以為已經(jīng)把我徹底拿捏住。

從那套房子出來，他接了個電話。

是婆婆打來的。

“時聿啊，小晚的預(yù)產(chǎn)期快到了吧？我跟你爸商量了一下，準備給她辦個迎嬰派對，給她個驚喜！就在下周六，你覺得怎么樣？”

周時聿看了我一眼，笑著對電話那頭說：“好啊，媽，您安排就好。我一定把小晚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帶過去?！?/p>

掛了電話，他對我解釋：“我媽就是喜歡熱鬧。”

我點點頭：“好啊，我也好久沒見親戚們了?！?/p>

我心里冷笑。

迎嬰派對？

恐怕是鴻門宴吧。

他想在派對上，宣布喬月母子是正主，而我是個瘋子。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回到家，周時聿的心情很好。

他甚至主動跟我提起了股份轉(zhuǎn)讓的事。

“律師那邊已經(jīng)辦好了，明天你就可以去簽字了?！?/p>

“謝謝你，時聿?！蔽腋屑さ乜粗?/p>

他不知道，我也給他準備了一份“大禮”。

就在他以為一切盡在掌握的時候。

我收到了明叔的消息。

“丫頭，都準備好了?！?/p>

我回復(fù)他。

“按計劃行事?！?/p>

周六很快就到了。

周時聿特意給我買了一條大紅色的孕婦裙。

“小晚，穿這個，喜慶?！?/p>

我看著那條裙子，覺得無比刺眼。

“好?！蔽倚χ舆^來。

他滿意地去換衣服了。

我走進衣帽間，從最里面，拿出了一套我早就準備好的黑色西裝。

利落，干練。

像一個即將走上戰(zhàn)場的戰(zhàn)士。

我化了一個精致的妝，紅唇似火。

鏡子里的我，陌生又熟悉。

周時聿，你精心導(dǎo)演的大戲，該我來改寫結(jié)局了。

我把那份股份轉(zhuǎn)讓協(xié)議和一沓厚厚的資料放進手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