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起，我變得更加小心翼翼。

可妹妹似乎還在生我的氣。

只要看我一瘸一拐的準備去廁所，她就會搶先一個箭步竄進去反鎖上門。

我等啊等，一遍又一遍敲門，妹妹還沒出來。

媽媽卻責怪我為什么早點不上廁所，非要跟妹妹搶。

我憋得渾身發(fā)抖，小肚子快要炸開了。

就在這時，廁所傳出嘩啦啦的水聲，我突然腦子一片空白。

一股溫熱的液體不受控制地沖出，像螞蟻一樣順著我的腿往下爬，在腳邊匯聚成一灘黃色水洼。

刺鼻的騷臭味灌進鼻腔。

我臉頰發(fā)燙，小手無措地揪著濕噠噠的褲子，一動不敢動。

“啊！”的一聲尖叫。

媽媽沖過來擰住我的耳朵咆哮：“蘇晴你都多大了？居然還尿褲子？！”

“你腿斷了，腦子也一起丟了？”

妹妹猛地打開廁所門，眼神亮亮的，小手夸張地死死捂住鼻子。

“姐姐尿褲子啦！好臭！真惡心！”

耳朵被扯得生疼，我媽粗暴地撕扯我身上的衣服，命令我收拾干凈。

那天起，妹妹似乎找到了什么樂子，她樂此不疲地玩著這個游戲。

我每次都被憋到尿褲子，再被媽媽打一頓，她才肯開門。

媽媽看我的眼神越來越嚇人，打的我也越來越疼。

可今天，妹妹突然沒有再捉弄我。

晚飯后，她向爸媽提出要自己洗澡。

“我長大啦，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能總讓媽媽辛苦受累?！?/p>

爸媽高興的直夸她懂事，兩人一左一右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

妹妹磨磨蹭蹭很久才從浴室出來，她直勾勾地笑看著我。

“姐姐，快去洗澡吧?！?/p>

妹妹終于不討厭我了，我趕緊回了她一個笑臉。

浴室的地面一層水，滑得反光。

我咬著牙，撐著一個矮腳塑料凳子一點點挪進去。

腳底突然踩到一片滑溜溜的東西，身體猛然失控，重重摔倒在地。

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

爸媽隔著厚厚的玻璃門不耐煩地呵斥。

“噼里啪啦又在作什么妖？洗個澡也能笨成這樣?！?/p>

劇痛傳來，嘴里全是黏糊糊的血，地上還躺著兩顆帶血的牙齒。

我撕心裂肺的痛哭，媽媽罵罵咧咧打開浴室門。

“一天到晚，除了添亂還會干什么？真是受夠了！”

看到滿地鮮血，她的眼睛猛然瞪大，手忙腳亂和爸爸帶著我去了醫(yī)院。

爸爸媽媽還是關(guān)心我的。

我壯著膽子說出了真相，“妹妹在浴室地板上弄了很多沐浴露，我踩到了才滑倒的。”

妹妹怨恨地瞪了我一眼，哭著向爸媽說不是故意的。

爸媽心疼壞了，一邊抱著妹妹安慰，一邊責怪我小肚雞腸。

“妹妹還這么小，你是做姐姐的，能不能不要總把妹妹想的那么壞？”

從牙齒漏進來的風(fēng)一路吹到我心里，涼颼颼的。

那天起，我學(xué)會了沉默。

開學(xué)前的一個深夜，我突然被一陣濃煙嗆醒，喉嚨火燒火燎。

黑煙充斥著整個屋子，大火炙烤著我的皮肉，我無助地哭喊著爸媽。

可大門敞開著，家里一個人都沒有。

我一瘸一拐沖出大門，在樓道看見三個向下猛沖的背影。

爸爸背著妹妹，媽媽抱著雪團。

他們像地震那天一樣，再一次，把我丟在了這片火海里。

我哭著大喊爸爸媽媽，可他們像過往每一次一樣，連頭都不回。

濃煙滾滾，遮住了我的視線，也徹底淹沒了爸媽的身影。

腳下一個趔趄，我從樓梯上骨碌碌摔了下去。

頭陣陣發(fā)暈。

后背上的皮肉仿佛熱蠟一樣融化，滋滋作響，帶著一股皮肉烤焦的惡臭。

濃煙像一只滾燙的鐵手，死死掐住我的脖子，把最后一絲空氣也擠走。

失去意識前，腦子里突然浮現(xiàn)起爸爸不耐煩的臉，還有媽媽的呵斥咒罵。

“你怎么還不死？”

“當初......要是你死了該多好......”

身體蜷縮在狹窄的樓梯間。

爸爸媽媽，這一次，我也不要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