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絡(luò)臉色由紅轉(zhuǎn)青，再由青變白。

周圍那些原本為他叫好的議論此刻扎在耳中，火辣辣的疼。

他盯著龍云那張平靜的臉，恨不得撕爛它。

可那首詩。

他深吸一口氣，從懷里掏出一疊銀票，數(shù)也沒數(shù)。

啪地一聲重重拍在龍云面前的桌案上。

厚厚一疊，五百兩只多不少。

“拿著！”周絡(luò)的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龍云是吧？”

“好，很好！”

“這銀子，就當(dāng)賞你這條命！”

“我們來日方長！”

他剜了龍云一眼，又狠狠瞪了臺上的顧傾城一眼，猛地一甩袍袖，帶著滿身戾氣，頭也不回地沖出滿月樓。

滿堂寂靜。

周絡(luò)最后那句赤裸裸的威脅猶在耳邊盤旋。

段瑞冷哼一聲，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隨即看向龍云。

“兄弟，這周家小子心胸狹隘，在邊境有些勢力，你日后需多加小心?！?/p>

“不過，只要你在狼牙軍一天，老哥保你平安！”

龍云拿起那疊還帶著周絡(luò)體溫的銀票，隨意掂了掂。

“多謝老哥提醒。”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跳梁小丑罷了?！?/p>

他將銀票塞入懷中，動作自然得好像只是收起幾枚銅錢。

這份氣度，讓段瑞心中暗自點頭。

【叮叮叮！宿主成功壓制挑釁，維護(hù)自身尊嚴(yán)，獲得不動如山心境加成，小幅提升精神韌性?！?/p>

【檢測到攻略對象顧傾城對宿主才情與氣度產(chǎn)生深刻印象，好感度提升至25%，特獎勵1個奇珍異寶抽獎券（小）！】

龍云心中微動。

顧傾城已款步走了過來，白紗雖掩去大半面容，但那雙露在外面的眸子，此刻亮得驚人，盈盈落在龍云身上。

“龍公子驚才絕艷，一首《佳人》，道盡傾城心中所感?！?/p>

“此詩必將傳唱?！?/p>

“公子請隨傾城移步聽雪軒?！?/p>

她微微側(cè)身，做了個優(yōu)雅的邀請手勢。

“花魁娘子過譽(yù)了，僥幸而已。”龍云起身，對段瑞道。

“老哥稍坐，我去去便回?！?/p>

段瑞哈哈一笑，促狹地擠擠眼。

“去吧去吧，春宵一刻值千金?。　?/p>

“老哥我自斟自飲，不耽誤你秉燭夜談！”

龍云失笑搖頭，跟著顧傾城穿過喧囂的大廳，走向后院幽靜的閣樓。

空氣中浮動著若有似無的冷梅幽香，與前面脂粉甜膩的香氣截然不同。

小樓名聽雪，雅致非常。

閣樓內(nèi)陳設(shè)清雅，一爐暖香裊裊，一架古琴置于窗邊的矮幾上。

顧傾城請龍云在琴案對面的軟榻坐下，自己跪坐于琴前，纖纖玉指輕輕拂過琴弦。

“公子稍待，容傾城為公子撫一曲《高山流水》，聊表敬意?！?/p>

琴音響起，如清泉流淌，空谷回響，意境悠遠(yuǎn)。

然而，龍云前世浸淫醫(yī)道，對音律亦涉獵頗深，尤其對人體氣機(jī)與音律的微妙聯(lián)系有著獨到見解。

當(dāng)琴曲行至描繪流水激蕩奔涌時，顧傾城的輪指稍顯急促，指力在幾個關(guān)鍵的猱法上不夠圓融飽滿。

使得那股奔流的氣勢雖足，卻顯得有些浮躁外泄。

一曲終了，余音繞梁。

顧傾城指尖按在琴弦上，平息著呼吸，抬眼看向龍云。

“公子覺得此曲如何？還請指教?！?/p>

龍云微微一笑，起身走到琴案旁，在顧傾城略帶驚訝的美目中，伸出右手食指。

輕輕點在她剛才輪指時略顯用力的右手腕關(guān)穴上。

指尖溫?zé)?，顧傾城手腕肌膚微涼。

“花魁娘子琴技非凡，意境高遠(yuǎn)?！?/p>

“只是方才流水激湍處，娘子心中意氣風(fēng)發(fā)，指上力道便隨心意奔涌而出，輪指雖疾，卻失了幾分引而不發(fā)的蓄勢。”

“此處若能將氣機(jī)沉于丹田，指力發(fā)于指尖卻內(nèi)蘊(yùn)七分，手腕此處稍稍放松，以意導(dǎo)氣，以氣運(yùn)指?！?/p>

他指尖在她腕關(guān)穴處輕輕揉按了兩下，一股溫潤若有若無地透入。

“讓指尖的猱法如浪涌礁石，層層疊進(jìn)，而非一味傾瀉?！?/p>

顧傾城渾身劇震。

龍云指點的，正是她習(xí)琴多年，被幾位名師都曾隱約指出過，卻始終未能徹底領(lǐng)悟的細(xì)微瑕疵。

這不僅僅是技巧的指點，更直指她運(yùn)力時氣息流轉(zhuǎn)與心境配合的根本。

他手指輕點帶來的那絲暖流，竟讓她手腕處常年撫琴留下的些許滯澀感都松動了些！

她猛地抬頭。

“公子...”

“竟深諳此道？一語道破傾城桎梏！這絕非尋常樂理，倒像醫(yī)家導(dǎo)引之術(shù)？”

“敢問公子...”

龍云收回手指，坐回原位，端起旁邊溫好的香茗呷了一口。

“略懂皮毛罷了?！?/p>

“大道相通，音律之道，本也關(guān)乎氣血運(yùn)行，心神寧靜?！?/p>

“娘子悟性極高，一點即透?！?/p>

【叮叮叮！宿主以醫(yī)理點撥琴藝，直指核心，展現(xiàn)出深厚底蘊(yùn)，令攻略對象顧傾城大為震撼與折服，好感度飆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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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傾城深吸一口氣。

她親自執(zhí)起白玉酒壺，為龍云斟滿一杯色澤清冽，香氣馥郁的美酒。

“公子大才，深不可測。”

“傾城敬公子一杯，謝公子指點迷津?！彼p手捧杯。

白紗隨著她低頭的動作微微晃動。

龍云端起酒杯，與她輕輕一碰。

“花魁娘子客氣了?！?/p>

“能與娘子這等才情之人暢談音律，亦是幸事。”

兩人對飲一杯。

酒入喉，清冽中帶著一絲回甘。

放下酒杯，氣氛悄然變得有些不同。

暖香氤氳，燭光搖曳。

顧傾城又為龍云斟酒，指尖不經(jīng)意間輕輕擦過龍云的手背。

“公子在狼牙軍中，似非尋常軍士？”顧傾城問。

“能得段大將軍如此看重，又身懷如此驚世才學(xué)與奇術(shù)。”

龍云把玩著手中溫潤的玉杯，唇角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機(jī)緣巧合罷了?！?/p>

“醫(yī)道傍身，恰逢其會，為軍中兄弟做了點小事，蒙大將軍抬愛?！?/p>

他避重就輕，視線卻落在顧傾城倒酒時微微滑落袖口的一截皓腕上，那里肌膚細(xì)膩如瓷，卻似乎有一道極淡的舊傷痕一閃而過。

顧傾城手腕不著痕跡地縮回袖中。

“公子過謙了?！?/p>

“能解邊軍將士傷病之苦，此乃大功德，豈是小事？”

“不知公子所用奇藥酒精，又是何等神物？”

“傾城孤陋寡聞，聞所未聞?！?/p>

顧傾城指尖捏著白玉杯沿。

這問題像根針，輕輕挑開龍云那層僥幸的皮。

她眼波似水，又深不見底，就等龍云往里頭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