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在將近五十歲的時候生了二胎。

又是個女娃，我爸不高興，但我媽愛得不行。

妹妹瞇瞇眼，嘴巴大，我媽夸她小眼聚光，大嘴吃四方。

妹妹走路慢，長牙晚，反應(yīng)遲鈍，我建議他們帶妹妹去看醫(yī)生，媽媽罵我嫉妒妹妹成熟穩(wěn)重。

表面上，媽媽對這個妹妹極盡疼愛。

但在妹妹兩歲終于開口叫“爸爸”時，我媽卻崩潰了，吵鬧著非要把我妹送人。

“她才兩歲，平時根本沒人教她這么叫！”

“現(xiàn)在天天粘著我老公叫‘爸爸’，年紀這么小就會勾人了！”

......

隔壁大娘忍不住開口：“那小妮兒不叫他爸爸叫什么？”

媽媽撇撇嘴：“都是女人，我能不知道她什么心思嗎？”

見說不通，大娘閉了嘴轉(zhuǎn)身離開。

媽媽還在后面追著嘟囔：“又是個和我爭寵的狐貍精，早知道就生男孩了?！?/p>

我在房間里聽得真切。

小時候她也罵過我狐貍精，我爸對我表現(xiàn)出一點好，或者我和我爸多說一句話，她就會莫名發(fā)脾氣打罵我，不給我飯吃。

這導致我和我爸現(xiàn)在幾乎形同陌路。

我緩緩嘆了口氣。

妹妹抬著頭，眼神懵懂的看著我，嘴里咿咿呀呀。

“狗兒，到時間了，把你妹帶出來吧！”

我媽在門外扯著嗓子喊。

我皺了皺眉。

“媽，說了我已經(jīng)改名字了，現(xiàn)在叫......”

媽媽打斷我，捶胸頓足。

“天打雷劈??！我生你養(yǎng)你這么辛苦，你長大后連父母給的名字都敢改！”

“狗兒哪里不好？賤名好養(yǎng)活！你平安健康長這么大就是因為這個名字取得好！你根本不懂媽的良苦用心！”

我沉默下來，因為知道我越在意這件事，她就提得越起勁。

反正回來只是暫住，不久后我又要回大城市工作生活。

正午烈日炙烤大地，熱氣蒸騰，皮膚觸碰空氣都一陣灼燒。

我把妹妹的嬰兒推車往樹蔭下靠了靠，卻被我媽一下?lián)屵^把手，重新推到大太陽底下。

她不滿地瞪我。

“醫(yī)生說了黃疸得多曬太陽，你誠心不想讓你妹妹好是不是？！”

妹妹被烈日暴曬，發(fā)出難受的哼唧聲。

我把嬰兒車使勁拉回來，鼓起勇氣，第一次反駁她。

“媽，妹妹都兩歲了，黃疸早就沒了！”

我媽愣了愣，旋即反應(yīng)過來，瞬間變了臉色。

“你什么意思？我生她生了三天三夜，在鬼門關(guān)走了一遭，還一把屎一把尿伺候她，我容易嗎我？你倒好！輕輕松松，碰碰嘴皮子就對我指手畫腳！”

每次和她講道理，她就毫無邏輯的亂扯，有理沒理都要扯三分。

但我偏偏很怕這種人，于是聲音弱了幾分。

“我不是這個意思，妹妹她看起來不舒服?！?/p>

“我看是你不舒服，你心里不舒服！嫉妒我寶貝你妹妹！”

她聲音尖銳，手指幾乎戳到我鼻尖。

“怎么？現(xiàn)在你不需要用我的錢了就翅膀硬了，敢教訓我了？白眼狼！當初就不應(yīng)該生你！”

但無論她怎么罵，我都沉默拉著嬰兒車不放。

她急了，猛然轉(zhuǎn)身抽出嬰兒車邊的鋼制保溫杯。

銀光一閃。

“砰！”

保溫杯砸到額角，炸開濃稠的血花。

我踉蹌后退，腦袋嗡嗡作響，過了好久才感覺到陣陣鈍痛蔓延開來。

媽媽好像也被嚇住了，默不作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緩慢流動的血液都已經(jīng)糊住了我的右眼。

“李狗兒？”

一道溫潤又熟悉的聲音響起。

我勉強睜開左眼。

來人居然是我初戀，周嘉禾。

他一身白襯衫，還是干凈清爽的模樣。

雖然我名字奇葩，但架不住我長得標志，所以輕松拿下當時的班草。

當然，這也是我媽對我惡意這么大的原因之一。

他遞出一張紙，滿臉關(guān)切：“你這是......？”

我聲如蚊訥：“不小心撞墻上了?！?/p>

剛才在烈日下暴走憋了一身汗，再加上和媽媽對峙吵架，不用照鏡子我都知道現(xiàn)在自己的形象有多狼狽。

我迅速接過紙按在傷口上，努力挽尊：“其實我現(xiàn)在叫......”

“小周?。∵@么多年不見，你還是這么好心腸！”

我媽猛得拔高聲音。

我頓感不妙，臉色微白。

她嘆了口氣，百轉(zhuǎn)千回。

“唉，幸虧你倆當時沒成，你不知道她結(jié)婚這幾年有多不爭氣。”

我渾身一顫，死死咬住嘴唇。

“她嫁人三年，肚子一點動靜沒有，她老公天天陪她跑醫(yī)院，花錢吃那么多藥，屁用沒有！”

我開口，聲音虛弱：“媽，別說了......”

我媽一把打掉我的手，冷哼：“反正你都離婚了，還怕人說”

“她那個前夫條件那么好，哪里受得了這個？男人嘛總要有個后，外面有個女人生孩子，不也正常？”

“她非鬧什么離婚，這下好了，人家那邊孩子都快生了！”

媽媽語氣興奮，像談?wù)撘患虏魂P(guān)己的八卦。

我垂下頭，不敢去看周嘉禾的眼神。

“這不？她被人趕了出來，無處可去，最后還是我這當媽的給她兜底?！?/p>

“當初你和她分手阿姨真是支持對了，不然現(xiàn)在攤上這事兒的就是你咯。”

空氣陷入詭異的沉默，只有蟬鳴嘶啞。

“阿、阿姨，我突然想起來還有點事，我先走了?！?/p>

看著周嘉禾落荒而逃的背影，媽媽神情得意。

“看見沒？我早說了離婚的女人不如草。你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離，自討苦吃！”

我腦袋嗡嗡作響，失魂落魄，都不記得怎么回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