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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顧紫嫣蹲在空蕩的主臥里,手里緊緊攥著那份離婚協(xié)議,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砸在協(xié)議上“蘇葉庭”的簽名處,暈開一小片墨痕。
她從未想過,我會走得這么決絕。
六年里,我總是那個妥協(xié)的人,她晚歸,我會留一盞燈;她和李樂堯爭吵,我會默默退讓;她忽視我的生日,我只會笑著說“沒關(guān)系”。
可這一次,我沒有等她,沒有給她任何解釋和挽回的機會。
“葉庭,你回來好不好?”顧紫嫣對著空蕩蕩的房間喃喃自語,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我知道錯了,我再也不偏袒樂堯了,我們重新開始?!?/p>
回應(yīng)她的,只有窗外傳來的風(fēng)聲。
不知過了多久,顧紫嫣才緩緩站起身,走到衣柜前。
衣柜里,我的衣服早已清空,只剩下她的裙子和李樂堯偶爾留下的外套。
她伸出手,摸了摸衣柜角落,那里曾經(jīng)放著我的睡衣,是她當(dāng)初為我買的,純棉的材質(zhì),帶著淡淡的皂角香。
指尖觸到冰涼的木板,顧紫嫣的心又一陣抽痛。
她突然想起,我的白血病和舊傷,我說過很多次身體不舒服,她卻總以為我在“裝可憐”,總以為我是為了讓她多關(guān)注我。
現(xiàn)在想來,那些蒼白的臉色、隱忍的皺眉、深夜里悄悄吃藥的動作,全都是真的。
“我真是個傻子?!鳖欁湘逃昧Υ妨舜纷约旱念^,悔恨像潮水一樣將她淹沒。
這時,門鈴響了。
顧紫嫣以為是我回來了,幾乎是跑著去開門,可門口站著的,卻是拎著行李箱的李樂堯。
“紫嫣姐,我住的地方停電了,我能不能來你這里住幾天?”李樂堯臉上帶著委屈的表情,眼神卻不自覺地掃過客廳,似乎在尋找我的身影。
看到是李樂堯,顧紫嫣心里的愧疚瞬間被煩躁取代。
她想起我的離開,想起那份離婚協(xié)議,語氣冰冷:“你不是有自己的房子嗎?為什么要來找我?”
李樂堯沒想到她會是這個態(tài)度,愣了一下,隨即委屈地紅了眼眶:“紫嫣姐,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我知道錯了,我以后再也不跟你鬧了,你別趕我走好不好?”
他說著,就想往屋里闖,卻被顧紫嫣攔住。
“樂堯,我們已經(jīng)說好了,只做姐弟。”顧紫嫣的語氣帶著一絲疲憊,“你回去吧,我這里不方便?!?/p>
“不方便?是因為蘇葉庭嗎?”李樂堯的聲音陡然拔高,眼神里滿是嫉妒,“他都走了,你還想著他?紫嫣姐,你忘了他是怎么對你的?他跟你提離婚,他根本就不愛你!”
“閉嘴!”顧紫嫣厲聲打斷他,“葉庭不是你能說的!你要是再胡言亂語,我們連姐弟都做不成!”
李樂堯被她吼得愣住,眼眶里的淚水終于落了下來:“紫嫣姐,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以前最疼我了?!?/p>
顧紫嫣看著他哭紅的眼睛,心里又軟了下來。
她想起小時候在李家,李樂堯總是跟在她身后,喊她“紫嫣姐”,會把唯一的糖分給她。
那份恩情,她始終記在心里。
“罷了?!鳖欁湘虈@了口氣,側(cè)身讓開位置,“只能住幾天,等你那邊電來了,就立刻回去?!?/p>
李樂堯立刻破涕為笑,拎著行李箱走進屋,仿佛剛才的爭吵從未發(fā)生過。
接下來的日子,顧紫嫣像行尸走肉一樣活著。
她不再去公司,每天守在主臥里,把我曾經(jīng)用過的東西一一找出來:我的筆記本、我的鋼筆、我為她畫的素描(雖然畫得不好,卻是我學(xué)了很久的成果)......
她把這些東西擺在床上,就像我還在身邊一樣。
李樂堯看她這樣,心里很不舒服,卻不敢再提我,只能每天變著法子哄她開心:給她買愛吃的甜點,陪她看她喜歡的電影,
甚至主動提出去公司上班,不讓她操心。
可顧紫嫣根本提不起精神。
她每天都會給我發(fā)消息,哪怕永遠得不到回應(yīng);她會去我們曾經(jīng)去過的地方,餐廳、公園、大學(xué),試圖尋找我的痕跡;她甚
至聯(lián)系了私人偵探,讓他們?nèi)庹椅?,可偵探每次回來的消息都是“沒有找到任何線索”。
半個月后,李樂堯的朋友辦生日宴,硬拉著顧紫嫣去參加。
顧紫嫣本不想去,可李樂堯說“你總待在家里會憋壞的”,她才勉強答應(yīng)。
生日宴上很熱鬧,到處都是歡聲笑語。
顧紫嫣坐在角落,手里端著一杯紅酒,眼神空洞地看著舞池里的人。
“顧女士?”一個溫和的聲音在身邊響起。
顧紫嫣抬頭,看到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女人,戴著眼鏡,氣質(zhì)儒雅。
她想了半天,才認(rèn)出這是我之前的主治醫(yī)生,姓周。
“周醫(yī)生?”顧紫嫣有些驚訝,“你怎么會在這里?”
“我是壽星的表姐,過來湊個熱鬧。”周醫(yī)生在她身邊坐下,目光落在她蒼白的臉上,
“顧女士,好久沒見,你看起來不太好。對了,蘇先生呢?他的白血病治療得怎么樣了?”
顧紫嫣的身體猛地一僵,手里的紅酒杯差點掉在地上。
她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自己說不出話來,她根本不知道我的治療情況,甚至不知道我去了哪個國家。
“白血病?”顧紫嫣的聲音顫抖,“周醫(yī)生,你說,葉庭的白血病是真的?”
周醫(yī)生愣住了,隨即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顧女士,你不知道嗎?蘇先生半年前就被確診為急性白血病,還伴有舊傷感染。
他當(dāng)時為了給你弟弟輸血,差點加重病情,后來又因為舊傷破裂引發(fā)大出血,差點沒搶救過來。
我還以為,你早就知道這些事?!?/p>
顧紫嫣的大腦一片空白,耳邊嗡嗡作響。
周醫(yī)生后面說的話,她一句也沒聽進去,原來我沒有騙她,我真的生病了,病得那么重;原來我不是“裝暈”,不是“編謊
言”,是真的快撐不住了;原來我離開,是因為走投無路,只能去國外治病。
“他,他去國外了?!鳖欁湘痰难蹨I無聲地落下,聲音哽咽,“我找不到他,我聯(lián)系不上他?!?/p>
周醫(yī)生嘆了口氣,語氣里帶著一絲惋惜:“蘇先生是個很堅強的人。
他當(dāng)時明明那么虛弱,卻還想著要治好病,說‘我還想多陪她幾年’。顧女士,你要是能早點關(guān)心他,也不至于......”
后面的話,周醫(yī)生沒有說下去,但顧紫嫣已經(jīng)明白了。
她猛地站起身,踉蹌著跑出宴會廳,不顧李樂堯的呼喊,開車往母親家趕去。
她要找到我,她要向我道歉,她要陪我治病,她要告訴我,她真的知道錯了。
車子停在蘇家別墅門口,顧紫嫣跌跌撞撞地跑下車,按響門鈴。
開門的是蘇家的管家,看到她,臉色立刻冷了下來:“顧女士,你來做什么?”
顧紫嫣的聲音帶著哭腔:“我能知道葉庭的下落了嗎?他在國外哪里治病?你告訴我!”
管家皺著眉,語氣冰冷:“夫人說了,不想見你。少爺?shù)南侣洌覀円膊粫嬖V你,你當(dāng)初怎么對少爺?shù)模阕约盒睦锴宄?/p>
夫人說了,少爺不想被你找到,你就別再糾纏了?!?/p>
“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顧紫嫣抓住管家的胳膊,苦苦哀求,
“你讓我見媽一面,哪怕只說一句話也好!我想知道葉庭好不好,我想陪他治病?!?/p>
管家用力甩開她的手,冷冷地說:“顧女士,請你離開。否則,我就叫保安了。”
說完,管家“砰”地關(guān)上了門,將顧紫嫣的哀求隔絕在外。
顧紫嫣癱坐在地上,看著緊閉的大門,淚水模糊了視線。
她知道,母親是真的恨她,我也是真的不想再見到她。
她緩緩站起身,失魂落魄地走回車?yán)铩?/p>
發(fā)動車子時,她看到后視鏡里,李樂堯正快步跑過來,手里拿著她的外套。
“紫嫣姐,你怎么跑了?外面冷,穿上外套。”李樂堯把外套遞給她,語氣里滿是擔(dān)憂。
顧紫嫣看著他,突然覺得很諷刺。
如果不是因為李樂堯,她和我不會走到這一步;如果不是因為那份所謂的“恩情”,她不會一次次忽視我的痛苦。
可她又不能怪李樂堯,李樂堯只是個被寵壞的孩子,他不懂成年人的復(fù)雜,不懂婚姻里的責(zé)任,他只是單純地依賴她、想留在她身邊。
“樂堯,”顧紫嫣的聲音很輕,“我們回去吧?!?/p>
李樂堯點點頭,坐進副駕駛。
車子緩緩駛離蘇家別墅,顧紫嫣看著窗外飛逝的風(fēng)景,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她會等,等我回來。
哪怕等一輩子,她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