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xué)報道前夕，家里還是拿不出我和弟弟的學(xué)費。

我爸蹲在門檻上抽了一整晚旱煙。

第二天，我被賣到了大山。

“你弟是男丁，是家里的希望，你幫著他一點吧?！?/p>

我弟拿著我的賣身錢去入了學(xué)，被爸媽寄予厚望。

可不到半年，他被學(xué)校退學(xué)了。

1、

被嫁人那天，家里得了88888元。

這個數(shù)字聽起來吉利，卻是我的賣身錢。

我爸把錢數(shù)了三遍，才小心翼翼地裝進口袋。

臨走前，他拍拍我的肩膀：“你弟是男丁，是咱家的根，你這個做姐姐的，該幫他?！?/p>

我沒有回答，只是看著他遠(yuǎn)去的背影，心如死灰。

離開漁村那天，我身上唯一的“嫁妝”，是我媽哭著塞給我的一串貝殼項鏈，她說能辟邪。

咸腥的海風(fēng)吹了一路，那串貝殼卻沒能擋住我被送進青嵐山深處的命運。

那個叫江深的男人沉默地跟在我身側(cè)。

他的臉上有一道猙獰的燙傷疤痕，從眼角一直延伸到下頜，像一條蜈蚣。

他就是我的“丈夫”，那座大山里唯一的殮尸匠，說好聽點，叫入殮師。

滿腔的恨意和絕望幾乎要將我撕裂。

我讀過書，我知道自己的人生是如何被“重男輕女”四個字生吞活剝的。

我與弟弟許濤，同年同月同日生。

我考上了全國一流的學(xué)府，他只夠一個三流大專。

可從小到大，他永遠(yuǎn)是金貴的，我永遠(yuǎn)是多余的。

十八年的打罵，讓我骨頭里都刻上了順從。

弟弟是許家的根，他值得最好的一切，即便踩著我的尸骨往上爬。

可這一次，我還是反抗了。

一哭二鬧三上吊。

換來的，是父親從船上解下的，那根浸透了魚腥和鹽霜的粗麻繩。

整整九十九下，抽得我皮開肉綻。

每一鞭子抽下來，他都冷著聲問我：“是去嫁人，還是今天就死在這漁船上？”

我只咬牙擠出四個字：“我要讀書?！?/p>

最后，我抓住了那根奪命的麻繩，苦苦哀求：

“爸，大學(xué)有助學(xué)金，我能養(yǎng)活自己，我們兩個......都能上！”

父親的眼底沒有一絲波瀾，只有冷漠：

“我許家的兒子，憑什么要去用助學(xué)金讀書？讓同學(xué)戳他一輩子的脊梁骨嗎？”

第九十九下，繩子末梢掃過我的眼角。

世界隨即陷入一片漆黑。

我差點瞎了，這樣我便再也讀不了書了。

我松了口：“爸......我都聽你的。”

守在門外的母親沖進來，抱著我，終于哭出聲。

一個月后，身上的印子淡了，我被父親一路押送，從海邊到山里，交到了江深手上。

我從沒想過，會有人愿意買一個一心求死的我。

據(jù)說他臉上有大片的燙傷，性情孤僻，自卑到不敢見人。

他走在我身側(cè)，聲音沙?。骸奥愤h(yuǎn)，你喝口水。你的包給我，我來背?！?/p>

我扭開頭，沒理他。

我本該去全國最好的大學(xué)。

現(xiàn)在，我爸把我賣給了他，只為給我弟許濤湊夠?qū)W費。

我沒想到，江深真的把我?guī)Щ亓艘粋€殯儀服務(wù)站。

前院是靈堂，冰冷的挽聯(lián)在風(fēng)中飄蕩，后院，就是我們的婚房。

我絕望地看著他，以為他會像野獸一樣撲過來，完成這場骯臟的交易。

可他只是將一個沉重的背包放在桌上，拉開拉鏈。

里面不是錢，也不是衣物，而是一本本嶄新的，未拆封的書。

從經(jīng)典文學(xué)，到最新的專業(yè)期刊，甚至還有幾套嶄新的高考復(fù)習(xí)資料。

我呆住了：“你......你這是干什么？”

江深局促地站在那里：

“山里無聊，你看書解悶?！?/p>

他停頓了一下，艱難地補充，“我......不會碰你?！?/p>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條，遞給我：

“這是衛(wèi)星網(wǎng)絡(luò)的密碼，山里只有這個能上網(wǎng)。你想看什么，想學(xué)什么，都可以?！?/p>

我渾身顫抖，接過那張薄薄的紙。

我哭了：“你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

江深低著頭，那道疤痕仿佛也黯淡了下去：“一個人的光，不該被熄滅在這山里?！?/p>

我利用那根網(wǎng)線，重新連接了世界。

我廢寢忘食地學(xué)，比高考前任何時候都要瘋狂。

我和江深的感情越來越好。

第二年，我生了一對白白胖胖的龍鳳胎。

同時我也考上了那所夢寐以求的頂尖學(xué)府。

招生辦的老師打來電話時，聲音里充滿了難以置信：

“同學(xué)，我們確認(rèn)一下，你真的要來我們學(xué)校嗎？去年錄取了你，你沒來報到我還可惜呢，今年怎么又考上了？”

2、

去學(xué)校報到的前一天，我父親來了。

人還沒進門，那股濃重的魚腥味就先鉆了進來。

他坐在那張接待客人的八仙桌旁，悶頭抽著旱煙，煙灰掉了一桌。

我和江深站在門內(nèi)，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摸到這山深處來的。

“昭昭?！彼K于掐了煙頭，“你弟弟阿濤，遇上點麻煩?！?/p>

我攥緊的拳頭松了些。

還好，不是為我去上大學(xué)的事。

許濤被學(xué)校勸退了。

我父親說，他被詐騙團伙陷害，背了巨額債務(wù)，學(xué)校怕影響名聲，就把他開除了。

后來我才知道，是他自己參與了校園貸，當(dāng)了幫兇，分贓不均被同伙捅了出來。

我被賣到這里后，一次都沒回過老家。

那個地方，對我來說就是個不斷吸血的黑洞。

許濤是死是活，我不想聽。

“你來找我，有什么事？”

我父親的視線掃過江深那張布滿傷疤的臉。

江深低下頭：“我去洗點水果?！?/p>

他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屋里只剩我們，父親這才把聲音壓低，身體湊過來。

“昭昭，他對你......還好嗎？”

我點了下頭。

“家里的錢，是不是你管？”

我搖頭。

江深家的錢，都是他自己管。

他給過我一張卡，但我沒要。

父親的眼里閃過貪婪。

“那錢在哪兒，你知道嗎？”

我后背竄起一股涼氣。

“你要多少？”

他伸出兩個指頭：“二十萬?！?/p>

我被氣得想笑。

“二十萬？干什么用？”

“阿濤說，有這筆錢就能找關(guān)系，讓他回學(xué)校繼續(xù)讀書?！?/p>

這時，江深端著一盤水果走了進來。

“爸，我們沒有二十萬。就算有，也不會給許濤填那個無底洞。”

我父親的臉一下漲得通紅，脖子上青筋都鼓了出來，但看著這陰森森的靈堂，他沒敢發(fā)作。

他的視線在屋里亂轉(zhuǎn)，最后停在了炕頭那兩個鼓鼓囊囊的旅行袋上。

“你們這是要出遠(yuǎn)門？”

話沒說完，他人已經(jīng)沖過去，一把抓起最上面的包，刺啦一聲扯開了拉鏈。

我沒來得及攔。

一個厚信封被他抽了出來，是我的大學(xué)錄取通知書。

父親捏著那張紙，指節(jié)發(fā)白。

“你這死丫頭還在做夢，竟然又去考了！”

我挺直背，迎著他的怒火。

“對。我就是要讓你看看，我許昭不比許濤差?！?/p>

“就憑你是個賠錢貨，生不出我許家的香火，他這輩子都比你強！”

父親吼道。

“我的出息，用不著你來評判！”

“你變成什么樣都跟我沒關(guān)系！”他把通知書狠狠摔在地上，“我把你賣了，你就是別人家的人了！”

他轉(zhuǎn)頭對著江深，指著他。

“你是一家之主，你來說！這錢，你給還是不給？你還認(rèn)不認(rèn)我這個老丈人！”

江深把我護在身后，聲音不大，但每個字都砸在地上。

“爸，昭昭上學(xué)也要花錢，我們實在拿不出多余的錢?！?/p>

我父親死死盯著江深，又看看我，突然笑了。

那笑聲讓人毛骨悚然。

“好，好得很。”

他撿起地上的通知書，當(dāng)著我的面，一點點撕成了碎片。

“一個殘廢，一個賠錢貨，真是天生一對?！?/p>

“我告訴你們，這書，她別想去讀！”

3、

父親走后，我和江深帶著龍鳳胎，從青嵐山到了京市。

行李不多，一個裝著他全部積蓄的布包，還有他給我備的一箱書。

江深話少，一路替我背著所有東西。

他說，已經(jīng)租好了房子，也聯(lián)系上一個遠(yuǎn)房姑姑，可以幫忙照顧孩子。

“你安心讀書?！?/p>

這是我第一次覺得，未來有了形狀。

可所有的期待，都在新生報到處，被砸得粉碎。

一個戴金絲眼鏡的女人負(fù)責(zé)接待，她把我從頭到腳掃了一遍。

“你就是許昭？為了跟野男人私奔，掏空家底，連你爸治病的錢都偷了的那個？”

江深快步上前。

“老師，您在說什么？昭昭沒偷過錢。”

“你又是誰？”

女人下巴一抬，掃過江深，在他臉上的疤痕處停住。

“哦，你就是那個野男人？一個大男人，拐騙女學(xué)生，還讓她偷家里的錢。”

“老師！”

我的臉一陣陣發(fā)燙，看見了她胸前的名牌：招生處-梁蕓。

“梁老師，我家里的情況有點復(fù)雜，我能單獨向您說明?！?/p>

“你閉嘴！”

梁蕓打斷我，又對上了江深。

“你們這算同居吧？一個臉上這樣的男人，一個背棄家庭的女學(xué)生，我們學(xué)校的風(fēng)氣，不能被你們敗壞！”

江深想解釋，卻被她堵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周圍的議論聲像潮水一樣涌來。

我迎上梁蕓。

“梁老師，我只想知道，是誰告訴您這些的？我希望能和他當(dāng)面對質(zhì)?！?/p>

“好啊?！?/p>

梁蕓嘴角一撇，好像就等著我這句話。

她站起身，沖著不遠(yuǎn)處喊：“門口招待所那位老大爺，誰去幫忙扶過來一下！對，就是那位從漁村來，說要賣腎救兒子的可憐人！”

賣腎救兒子的老大爺？

我驚在原地。

梁蕓轉(zhuǎn)向所有圍觀的學(xué)生：“各位同學(xué)，報到暫?！，F(xiàn)在，處理一件關(guān)乎我們學(xué)校聲譽和學(xué)生品德的大事?！?/p>

幾分鐘后，幾個男生扶著一個佝僂的身影走了過來。

正是我父親！

理智早就猜到了，可當(dāng)他真的出現(xiàn)，我腳下發(fā)軟，幾乎站不住。

我父親穿著他出海那身最破的衣褲，一身濃重的魚腥味，可臉上全是算計。

他顫顫巍巍地走著，看到我的瞬間，雙腿一軟，從攙扶中掙脫，直挺挺地跪在地上。

緊接著，他用膝蓋，在粗糙的地面上，一步步向我挪動。

喉嚨里擠出一聲凄厲的哀嚎：“昭昭......”

幾十張陌生的臉，齊刷刷地轉(zhuǎn)向我。

我本能地后退，想要逃。

可身后，一只手，用盡全力，狠狠推了我一把。

4、

我踉蹌著撞到我父親面前。

他臉上掛著淚，嚎叫起來。

“昭昭??！你這是要活活剮了你爸的心??！”

“你別再跟那個伺候死人的鬼東西混在一起了！爸求你了......我們家經(jīng)不起這種折騰??！”

這一刻，再遲鈍的人也該明白了。

我這個所謂的父親，是來砸場子的。

江深上前一步擋在我身前。

“爸，你怎么能顛倒黑白？為人父母，不就盼著子女好？你為什么見不得昭昭好？”

“你這個勾走我女兒魂的怪物，你沒資格跟我說話！”

我爸抹了把混著眼淚的鼻涕，轉(zhuǎn)頭就朝接待老師哭嚎。

“老師啊，你可得看看啊！”

“我這閨女，她伙同這個殮尸匠，偷光了家里給她弟弟治病的救命錢！”

“現(xiàn)在船也出不了海，她媽也急得臥床不起了！”

“我真是上輩子造了孽，生出這么個鐵石心腸的女兒！”

“從小到大，我連地都沒讓她下過，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她卻是從小就不走正道啊！”

江深脖頸上的青筋暴起。

“爸！你說的哪句是真話？昭昭沒下過地？她從懂事起就跟著你織網(wǎng)補網(wǎng)，那雙手比村里任何一個婦人都要粗糙！”

我冷笑著開了口。

“爸，你說我偷錢，那你說我偷了多少，證據(jù)呢？”

“證據(jù)？你媽就是證據(jù)！她親眼看到的！”

我爸被老師扶著，顫巍巍地站起來，從懷里摸出一部淘汰的老人機。

“我讓你媽親口告訴你！”

電話接通，我媽怯懦的哭聲傳了出來。

“你......找到昭昭了沒？她拿了多少？還剩下多少錢，不然我們一家人就真的沒活路了......”

我爸掛斷電話，又從另一個口袋里掏出一疊皺巴巴的收據(jù)，對著所有人哭訴。

“我這個女兒啊，不學(xué)好，偷偷跟人跑進這深山里，住進人家里，我們家窮得連鍋都快揭不開了，全靠我......靠我......”

梁蕓打斷了他的話，臉上充滿了悲憫。

“靠您賣腎來周轉(zhuǎn)，您甚至還想繼續(xù)借錢來滿足她無理的要求！”

她轉(zhuǎn)向我。

“許先生，我們都明白了。我們學(xué)校有助學(xué)金，但援助也有原則！”

“許昭同學(xué)，你的情況，我們會重新評估。雖然你的成績很好，但我們學(xué)校更看重一個人的基本品德！”

“不是這樣的！爸，你怎么能這么憑空污蔑！”

江深急得抓住我爸的胳膊，卻被我爸狠狠甩開。

我攔住了他。

目光掃過在場所有的人，一字一句道。

“我們每個人，似乎都對父母懷有一種與生俱來的信任和同情，這會讓我們不假思索地，就相信了他們口中的每一個字。”

我的手抬起，解開了襯衫的袖扣，將袖子一截截挽到了手肘。

四周的人都愣住了。

我伸出兩條胳膊，上面布滿了深淺不一的疤痕，是被粗麻繩打而留下的疤痕。

“一年前，我考上了大學(xué)，但我沒能去。”

“為什么？”

“因為我父親，就是你們眼前這個可憐的男人，他用粗麻繩打了我99下，打到我皮開肉綻！“就是為了賣了我這個重點大學(xué)的大學(xué)生，收取一筆彩禮錢，好讓我弟弟上大專！”

周圍爆發(fā)出驚呼。

梁老師的臉上卻不見動容。

“同學(xué)，你說的這些，有證據(jù)嗎？”

5、

“昭昭，我知道你心里恨我?？赡阍趺茨芨粋€伺候死人的鬼混？你這樣我這才打你的，你怎么能說謊呢！”

招生辦的梁蕓眉頭擰緊。

“雖然你的遭遇值得同情，但說謊，這絕對不對！”

“梁老師，這孩子從小就撒謊，嘴里沒一句實話！您要不信，現(xiàn)在就打電話問她高中的李主任！”

我爸掏出老舊手機，報出號碼。

高中教導(dǎo)主任李主任，其實是我爸的遠(yuǎn)房牌友，早就串通好的幫兇。

電話接通，梁蕓按了免提，傳出油滑的官腔。

“喂？了解許昭的情況??！她是不是又犯老毛病了？”

“各位領(lǐng)導(dǎo)，這孩子腦子是好，但手腳不干凈，心術(shù)也不正......你們可得看緊了?！?/p>

“尤其要防著她跟不三不四的男人來往，免得敗壞學(xué)校名聲！”

“李建軍！”我沖過去想搶手機。

“你們?yōu)槭裁匆?lián)合起來污蔑我？”

“許昭啊，孩子，做人要本分！你這次又在京市闖了什么大禍？”

“李主任啊！”我爸突然嚎啕大哭。

“她把給弟弟治病的救命錢，全都偷走了！”

“什么？上次她偷錢，我不是讓你們把錢存好嗎？”

“存了，可這幾天要動手術(shù)，剛?cè)〕鰜?！然后就?.....”

“我們家怎么就這么倒霉呢！”

李建軍在電話里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無縫。

“請等一下?！币粋€低沉的聲音響起。

江深不知何時已站到我身前。

“梁老師，您不覺得反常嗎？一個父親，一個所謂的主任，非但沒為許昭考上大學(xué)高興，反而想盡辦法阻撓她入學(xué)?！?/p>

“甚至不惜編造謊言，毀她名聲。這正常嗎？”

“誰呀？”電話那頭的李建軍警覺起來。

“是不是那個拐走許昭的男人？那個山里的殮尸匠？你還敢跟到京市來？”

他的聲音突然兇狠。

“你們那個孽種呢？是不是被你們賣了換錢了？說！”

“你胡說八道！”江深并未被激怒，聲音依舊沉穩(wěn)。

“我們沒有賣孩子。我的兩個龍鳳胎，開開和心心，已經(jīng)帶來京市，請了阿姨照顧著。”

“各位領(lǐng)導(dǎo)，我說的句句屬實，你們不信可以打電話去他們村里問！”

李建軍在電話那頭聲嘶力竭地喊。

村里......那個早已被我爸用謊言和利益收買的村子。

周圍再次響起議論聲。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直視我爸。

“你收了江深家的錢，整整88888，銀行轉(zhuǎn)賬記錄清清楚楚！”

“什么錢？”我爸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那是他毀了我女兒清白給的賠償金！”

梁蕓走到我面前，聲音里沒有一點溫度。

“許昭，你的入學(xué)手續(xù)今天不能辦了?！?/p>

“關(guān)于你的情況，學(xué)校必須上報領(lǐng)導(dǎo)，進行嚴(yán)肅討論?！?/p>

6、

周圍的人議論紛紛。

“就是她？那個被賣到山里給刀疤男當(dāng)老婆的？”

“聽說她男人是給死人化妝的，臉都燒壞了，嚇?biāo)廊?.....”

“這種人也來報名？她爸都追來鬧了，為了自己上學(xué)，家都不要了，真自私！”

“看她那身新衣服，肯定是拿她爸的血汗錢買的！”

我攥緊了衣角。

這身新衣服是江深買的，他說，大學(xué)是新的開始。

可現(xiàn)在，它卻成了我榨干家人的罪證。

臉上一片濕熱，我才發(fā)覺自己哭了。

江深遞來一張紙巾。

我沒接。

突然感覺周圍的一切開始旋轉(zhuǎn)。

最后聽到的，是江深的一聲呼喊。

一雙臂膀穩(wěn)穩(wěn)接住了我。

再次醒來，房間里光線昏黃。

江深就坐在床邊，一動不動地守著。

見我睜眼，他整個人才松弛下來。

“昭昭，醒了？”他聲音干澀。

他俯身用手背探了探我的額頭，確認(rèn)我沒發(fā)燒。

“我睡了多久？”

江深沉默了一下。

“一天一夜?！?/p>

天已經(jīng)黑透了。

我掙扎著想坐起來。

“學(xué)校......”

江深把一張紙遞到我面前。

紙上是幾個冰冷的字。

“錄取資格撤銷通知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