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從電梯里走出來，正好跟我碰面，美嬌娘依偎在他身邊。

我側(cè)頭看去。

半天的功夫，他倆已經(jīng)換了一身衣服，剪裁得體，一看就很貴。

反觀我，在夏夜里跑了一晚上，衣服已經(jīng)被悶出了臭汗，頭發(fā)濕噠噠的黏在額頭上。

美嬌娘捂住鼻子，看起來受不了我身上的味道。

哥哥有一瞬的尷尬，替我感到丟臉，

他皺起眉頭，忍不住教育我。

“小寶，你在這跑什么外賣？！我們家缺你這點錢嗎？！”

“趕緊給我回去別在這丟人現(xiàn)眼，你是想裝窮讓你嫂子看笑話嗎？！”

可我家真的很缺這些錢。

一單七塊，我晚上多跑幾單，就能多攢些醫(yī)藥費給媽媽治眼疾，就能多拿些錢給小侄兒上學用。

我沒時間跟他爭執(zhí)，轉(zhuǎn)身就走。

哥哥覺得沒面子，跟著我來到電瓶車前。

“小寶！哥在跟你說話，你以前的禮貌去哪了？”

“你看看現(xiàn)在都多少點了？誰家女孩在凌晨兩點還在外面晃悠，快給我回家，不要讓爸媽擔心！”

他從我手里搶過外賣，袋子里的食物全灑了出來，弄臟了包裝袋，

我的心瞬間緊了起來。

跑一單賺七塊，但是只要有一單沒送到，系統(tǒng)就會扣我?guī)资畨K。

被扣的錢，夠我們一家吃大半個月。

但哥哥卻不管不顧，

他把我保溫箱里的外賣全拿了出來，當著我的面扔進垃圾桶里。

足足十單，

我愣愣的看著不成樣子的外賣，連哭都不會哭了。

哥哥急著跟美嬌娘約會，他給我叫了輛車，臨走前不忘叮囑我。

“小寶，你現(xiàn)在高三，正是人生最關(guān)鍵的時候！你不要為了這點小錢毀了自己的未來！哥哥是為你好，等你長大就懂了。”

可是哥哥，

我已經(jīng)沒有未來了，我為自己暢想的未來，早已消失在五年前，我親手遞上退學申請書的那天。

汗水滴進眼里，刺得我流下眼淚。

我拿出手機，看到系統(tǒng)上明晃晃的亮了一串紅，扣了我整整八百。

那天，我熬了通宵，跑了一整夜的外賣也沒能賺回被扣的錢。

當我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家時，

卻看見地下室的門大開，哥哥站在客廳，小侄兒怯怯的縮在角落里。

哥哥指著桌子上一大堆新買的零食。

“小寶，昨天的事是我沖動了。”

“但想想你是不是也有錯？你一個女孩，正是高三的時候，不好好睡覺偏去跑外賣，爸媽知道嗎？”

我沒看他，

渾身顫抖的盯著木柜前方的水泥地，那上面有一個被打碎的陶瓷罐，里面的骨灰全撒了出來。

他故作鎮(zhèn)定，向我解釋。

“小寶，從昨天開始我就看你抱著這個罐子，問你里面裝的是什么你也不告訴我?！?/p>

“我實在好奇，剛剛拿起來看的時候不小心把它打碎了。”

說著，他拿起掃帚，就要把碎陶瓷和散落的骨灰掃進垃圾桶里。

我哀嚎著推開他。

可還是晚了。

一部分骨灰被掃進了垃圾鏟里，跟地上的灰塵混在一起，很難再分開。

哥哥揉著被撞痛的地方，皺起了眉頭。

“不就是一個破罐子嗎？你至于哭成這樣？！回頭哥哥再給你買個更好看的罐子，你要什么白灰黑灰紅灰綠灰我都給你買！”

他見我還哭著撿骨灰，走過來一把拽起我。

“行了別哭了，你已經(jīng)十八歲，早該過了叛逆的年齡！”

我連話都不會說了，爸爸的骨灰被他攆在鞋底，逐漸看不出原樣，只剩下幾個凌亂的鞋印。

心臟傳來令人發(fā)瘋的銳痛。

我又流出眼淚，愣愣的看著他。

“哥......你踩著我們的爸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