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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小區(qū)樓底突然開了家殯葬店,還把店里的紙人擺得正對著我家的陽臺。
我找上門商量,問老板能不能把紙人換個方向。
誰料老板不僅看都沒看我一眼,還彈了我一身香灰。
而且當天晚上,我家防盜門就被人潑了黑狗血。
“小姑娘,送你點好東西,用著好再來我家買啊?!?/p>
穿著壽衣的鄰居叼著煙,往我家門縫里塞了把紙錢。
我冷著臉著拒絕,門外卻傳來他陰惻的笑聲。
“沒事,現在用不著,過兩天就用上了?!?/p>
1
我看著門上散發(fā)著血腥味的狗血,胃里一陣翻涌。
三天前,樓下這家叫福壽堂的殯葬店開張。
誰成想這店剛開張就在小區(qū)門口擺了一排花圈,紙人的笑臉還正對著我家陽臺。
“老板娘,您這紙人能不能換個方向啊,我大半夜起來上廁所看見嚇了一跳。”
我挺著六個月的肚子視圖和這家店交涉,結果老板娘李翠蘭看都沒看我一眼,直接把香灰彈我鞋上。
“死人的生意也敢管,不怕遭報應?”
我被氣回家,結果剛進了家門,就聽到樓下傳來嗩吶聲。
推開窗一看,八個披麻戴孝的哭喪人正對著我家單元門磕頭。
燒紙的黑煙卷著紙灰飄進我家。
“小王,還不快關窗,這些紙灰要是吹進家,夠你受的了!”
對門張阿姨探出頭,壓低聲音。
“這家人邪性得很,前樓老陳剛投訴后,家門口就天天被扔冥幣。”
我摸著小腹,一股火氣直沖頭頂。
“就沒人管管?”
“怎么管?”
張阿姨嘆了口氣,無奈的攤開手。
“這家店老板趙磊以前是混黑道的,現在還在小區(qū)開麻將館放高利貸,警察來了也只能調解?!?/p>
張阿姨話音未落,嗩吶聲突然拔高,震得窗戶嗡嗡響。
我抓起手機撥了110,剛說清地址。
就見趙磊舉著個紙人站在我家樓下,對著我家窗戶鞠躬。
紙人臉上畫著紅臉蛋,眼睛位置戳著兩個黑窟窿。
我氣得歘一下拉上了窗簾。
警察來的時候,趙磊正在給紙人開光,還惡人先告狀。
“警官你看,這姑娘嫌我們做生意晦氣,整天找我們麻煩!”
李翠蘭往我身邊湊,沖我挑釁地笑笑。
“可生老病死是自然規(guī)律啊,我們這也是為了幫業(yè)主解決身后的問題!”
她男人趙磊叼著煙冷笑,目光毫不客氣的落在我身上。
“孕婦火氣大我懂,您要是害怕,要不我送您串辟邪的桃木劍?”
我把手機錄像舉到警察面前,義正言辭開口。
“警官,他們半夜在我家樓下燒紙,現在又故意大白天吹嗩吶擾民,這已經是第三次了?!?/p>
年輕警官皺著眉翻看記錄,無奈的嘆了口氣。
“趙師傅,按規(guī)定小區(qū)內部下不能經營殯葬服務,你們這營業(yè)執(zhí)照——”
“有有有!”
不等警官說完,趙磊掏出個塑封本,指著上面開口。
“這位警官,我們是文化傳播公司,搞民俗研究的?!?/p>
警察臨走前拉我到一邊,小聲安慰。
“姑娘,他們證照齊全,我們也只能勸勸,你要是實在受不了,不行就先搬走,等生完再搬回來。”
我氣得直喘粗氣。
剛要說什么,趙磊突然喊了一嗓子。
“王警官放心,我們保證不擾民!”
他沖我眨眨眼,眼底卻滿是惡意。
當天半夜,我被一陣敲門聲驚醒。
“誰?。俊?/p>
門外傳來趙磊的聲音,語氣中透露著戲謔。
“嫂子,我來給你送點安神的香!”
我透過貓眼一看,趙磊手里拿著捆白色線香,香頭正冒著火星。
“不用了?!?/p>
我趕忙拒絕,生怕他心懷鬼胎。
“別啊,這香能安胎,我特意給您求的。”
他用香頭在我家門上戳了戳,露出一口大黃牙。
我沒有理會他,趙磊在門口占了會,隨即氣憤的重錘了大門,扯著嗓子放下幾句狠話。
“嫂子,你最近可得小心點,出門的時候,可別動了胎氣!”
我當時還沒反應過來他這話什么意思,結果第二天我就知道了。
2.
第二天一早,我就發(fā)現電動車座上被人抹了屎。
淡黃色的穢物糊在坐墊上,還插著根燒了一半的香。
趙磊的麻將館就在單元樓對面,此刻他正坐在門口嗑瓜子。
見我出來,故意把瓜子殼吐得老遠。
“趙磊,你做的好事?”
他往地上啐了口:“說話講證據,監(jiān)控拍著我了?”
我剛要和他理論,就被張阿姨拉住。
“別跟他吵,咱們根本占不到優(yōu)勢?!?/p>
她小心的看了眼周圍,壓低聲音。
“昨天三樓李姐的車胎也被扎了,就因為她男人舉報了趙磊的麻將館擾民?!?/p>
我攥著車鑰匙的手在抖,氣到說不出話來。
這時手機響了,是物業(yè)打來的。
“趙先生說您家漏水,把他們店里的壽衣泡了,讓您下去看看?!?/p>
我心里咯噔一下,我家廚房根本沒漏水。
果然,一進福壽堂就聞到股霉味。
李翠蘭指著墻角堆著的壽衣哭嚎,見我過來,恨不得將濕透的壽衣甩在我臉上。
“你看你看!這壽衣可是真絲的,一件就兩千塊,你可得賠我們!”
趙磊蹲在地上抽煙,煙圈直往我臉上噴。
“按價賠償,五千塊,這事就算了?!?/p>
我看著兩人表演的樣子,露出冷笑。
“我家沒漏水,要賠也行,先叫師傅來檢測?!?/p>
“檢測?”
趙磊突然把手里的茶杯往地上一摔,惡狠狠的盯著我。
“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碎片濺到我腳邊,我被嚇得后退了半步,后腰直接撞到了柜臺。
柜臺上擺著個骨灰盒,盒蓋啪地掉在地上。
趙磊一愣,臉色瞬間變的玩味起來。
見狀,我心中涌上股不安。
果然,不等我反應,李翠蘭尖叫著朝我撲過來。
“你敢驚動亡人,我跟你拼了!”
她指甲刮過我胳膊,留下幾道血痕。
趙磊順勢把我往門外推,嘴角露出壞笑。
“別以為你是孕婦就能高人一等,孕婦砸了我的東西,也得賠錢!”
我被推得撞在門框上,小腹傳來一陣墜痛。
“別碰我!”
“喲,還挺橫?”
趙磊慢悠悠站起來,得意的開口。
“要么賠錢,要么我讓我那幾個干兒子天天來給你請安。”
他所謂的干兒子,就是麻將館里那些紋身的壯漢。
我咬著牙摸出手機,盯著他們。
“我現在就報警,告你們敲詐勒索。”
“報??!”
李翠蘭搶過那個空骨灰盒懟到我臉上,臉上沒有絲毫懼意。
“警察來了我就說你把我爹的骨灰撒了,看誰有理!”
警察很快就來了。
見狀她真就往地上一坐,開始哭喪。
“我的爹啊,你死了都不得安寧啊,女兒不孝啊,下去給您賠禮啦!”
說著她就一個箭步,朝著墻上撞過去。
好在警察眼疾手快,沖上去將她攔下。
周圍很快圍了群看熱鬧的,有人對我指指點點。
“這孕婦怎么回事,仗著自己有身孕,就跟老人過不去?”
“現在的孕婦真是矯情,說不得罵不得?!?/p>
......
小腹的墜痛越來越明顯,我扶著墻想站直,趙磊突然在我耳邊開口。
“我知道你老公在外地打工,你一個人在家是不是不方便啊!”
3.
我猛地抬頭,對上他不懷好意的眼神,不由的打了個哆嗦。
“你想干什么?”
趙磊笑了笑,指著他家店里的一個服務員開口。
“就是覺得你一個人安胎挺辛苦的,要不我讓我弟妹過來照顧你?”
他弟妹就是那個在麻將館記賬的女人。
上次有人欠賬,她直接抱著孩子堵在人家門口罵了三天三夜。
我瞬間變了臉色,趙磊卻笑了笑,突然就沖進店里將壽衣全部拿出來,跪在地上磕頭。
“各位先人饒命啊,我不是有意泡濕你們的衣服?!?/p>
“你們可千萬不要來找我,都是王麗干的!”
趙磊低著頭,朝我眨了眨眼。
我最終還是賠了三千塊。
回到家剛躺下,我的肚子傳來劇痛。
趕忙打車去了醫(yī)院,醫(yī)生說我有先兆流產的跡象,必須臥床休息。
老公在電話里急得站不住腳。
“怎么樣?要不我請假回去?”
“不用!”
我摸著肚子深呼吸,還是不想讓他擔心。
“你好好掙錢,我能應付。”
掛了電話,我盯著天花板發(fā)呆。
趙磊一家就像附骨之疽,報警沒用,硬碰硬又怕傷著孩子。
這時門鈴響了,是快遞員送來了個紙箱。
拆開一看,里面是個嬰兒搖籃,搖籃上掛著的銀鎖刻著長命百歲。
寄件人寫著趙磊。
我心里一陣發(fā)毛,正想把搖籃扔出去。
突然發(fā)現墊被下面藏著個東西,是個盤錄像帶。
插進老式錄像機里,畫面跳了幾下,出現了趙磊的麻將館。
鏡頭對著里屋的桌子,幾個人正在推牌九,桌子底下堆著成捆的現金。
更嚇人的是,趙磊坐在主位,手里拿著個賬本。
正對著個戴眼鏡的男人,語氣陰冷。
“這月利息再不還,就把你那套學區(qū)房過戶給我?!?/p>
我突然想起張阿姨說過,趙磊放高利貸時,總喜歡錄視頻當證據。
這盤錄像帶,是故意寄給我的?
我不明白他想干什么,索性也沒有多想。
當晚,我被一陣惡臭嗆醒。
打開門,發(fā)現樓道里堆著十幾個黑色塑料袋。
袋口沒扎緊,露出里面的腐肉。
趙磊的聲音從樓下傳來。
“王嫂子,對不住啊,我家買的凍肉化了,只能先放你門口通通風了。”
腐臭味鉆進鼻腔,我忍不住干嘔起來。
突然,塑料袋里掉出個東西,滾到我腳邊。
竟是只死老鼠,肚子被剖開,里面塞滿了紙錢。
我抱著垃圾桶吐到渾身發(fā)軟,手機響了,是個陌生號碼。
“嫂子,睡得香嗎?”
趙磊的大笑,聲音中帶著得意。
“那肉是給你補身子的,特意找鄉(xiāng)下親戚弄的野豬肉?!?/p>
“趙磊,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假意思考了很久,最后戲謔的開口。
“不想干什么,就是覺得你太犟了。”
“你看咱們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何必呢把事情鬧的這么僵?!?/p>
我攥著手機的手在抖,語氣中帶著威脅。
“趙磊,我已經投訴到市場監(jiān)管局了,你別逼我?!?/p>
“投訴?”
他嗤笑一聲,毫不客氣的嘲諷。
“你知道監(jiān)管局李科長是誰的朋友嗎?跟我斗,你還嫩了點。”
說完電話直接掛斷。
沒多久,樓道里傳來腳步聲。
我趕緊鎖門,透過貓眼看見趙磊舉著個手電筒,正往各家各戶門上照。
光束在我家門上停留了很久,他突然湊近,用手指在貓眼上劃了一下。
“嫂子,我知道你在看?!?/p>
他的聲音貼著門板傳來,我不由的打了個哆嗦。
“你老公下個月回來是吧,我在車站給他準備了大禮?!?/p>
4.
聽到他的話,我被驚出了身冷汗。
小腹的墜痛再次襲來,我扶著墻滑坐在地。
這時我的手機又亮了,是張阿姨發(fā)來的微信。
【小麗,趙磊剛才在麻將館說,要讓你男人豎著進來,橫著出去,你們兩口子最近可小心點吧?!?/p>
我盯著屏幕,突然想起那盤錄像帶。
趙磊放高利貸的賬本、威脅借款人的畫面......
這些要是交給經偵隊,說不定直接就能將他抓進去。
但我很快又泄氣了,他們敢把錄像帶給我,肯定留有后手。
天亮以后,窗外的嗩吶聲又響了,這次吹的是哭七關。
我摸著肚子,第一次感到徹骨的寒意。
市場監(jiān)管局來的那天,趙磊正在門口擺祭品。
水果盤里放著七個蘋果,每個蘋果上都插著根針。
針眼里穿著紅線,紅線另一頭系在紙人手上。
“趙先生,王女士反映你們占道經營,還有居民投訴你們銷售封建迷信物品,請你配合我們進行調查?!?/p>
工作人員舉著相機拍照,將桌上的東西全部拍下來。
“我這這是民俗文化,根本不是封建迷信!”
李翠蘭扯著嗓子解釋。
“我們賣的是喪葬用品,合法合規(guī)!”
趙磊從屋里出來,手里拿著個紅本本。
“你看,這是民政局發(fā)的許可證?!?/p>
工作人員翻看了幾頁,眉頭緊皺。
“你們這經營范圍里沒寫可以售賣壽衣棺材啊。”
“這是配套服務,大家都懂”
趙磊掏出煙遞過去,賠著笑臉。
“小本生意,通融通融。”
煙盒里塞著張購物卡,閃著金光。
工作人員把煙推回去,冷聲開口。
“下周一之前,必須整改?!?/p>
他們走后,李翠蘭往地上啐了口,朝著我家窗戶上丟臭雞蛋。
“裝什么清高?!?/p>
趙磊盯著我家窗戶冷笑。
“看來還得給這孕婦加點料。”
當天下午,我去樓下取快遞,剛彎腰就被人撞了一下。
“不好意思啊嫂子?!?/p>
趙磊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我低頭一看,發(fā)現我褲腿全都是是暗紅色的液體,還帶著一股鐵銹味。
“這是什么?”
“哦,剛殺了只雞,”
他晃了晃手里的刀,刀刃上還沾著雞毛。
“你要不要?送你補補身子?”
我踉蹌著后退,他突然伸手扶我,手指故意往我小腹上蹭。
“小心點,別摔著?!?/p>
我一把打開他的手,手不經意間擦過了他襯衣的領子。
“離我遠點!”
“喲,還挺兇。”
他舔了舔嘴唇,眼中閃過兇光。
“你說要是你摔一跤,你老公會不會怪我?”
我攥緊拳頭,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我突然也笑了。
5.
這天之后我開始失眠。
總覺得門外有腳步聲,一閉上眼就看見趙磊舉著紙人站在床邊。
張阿姨給我送了串桃木掛件。
“這是五臺山求來的,能辟邪?!?/p>
她往我家客廳瞟了一眼,突然壓低聲音。
“趙磊的麻將館里有人吸毒,昨天半夜我起夜,看見有人從后門鬼鬼祟祟地進去?!?/p>
我心里一動。
“你看清是誰了嗎?”
“沒看清,但我認得那輛車,是李科長的小舅子?!?/p>
正說著,樓下突然傳來爭吵聲。
趙磊揪著個男人的衣領往外拖,一腳狠狠踹在他的肚子上。
“敢出老千?當我趙磊是吃素的?”
男人被推倒在地,懷里的錢撒了一地。
“磊哥我錯了!再給我一次機會!”
“機會?”
趙磊一腳踩在他手上,眼神兇狠。
“要么還錢,要么卸你一條胳膊抵債!”
我趕緊關窗,卻看見趙磊抬頭往我家看,嘴角還掛著笑。
他知道我在看。
這些天,他故意把放高利貸、打架斗毆的戲碼演給我看。
可他不知道,我早就在衣服上裝了微型攝像頭。
他的這些行為,全部都被我記錄下來。
突然手機響了,是醫(yī)院打來的。
“王女士,您的唐篩結果有點問題,建議明天來做個羊水穿刺?!?/p>
掛了電話,我盯著天花板,眼淚突然掉了下來。
我不能再忍了。
我把那盤錄像帶翻了出來。
反復看了三遍,終于在角落發(fā)現個細節(jié)。
趙磊記賬時,用的是本帶鎖的筆記本,封面上印著個骷髏頭。
這種筆記本是限量款,去年我給學生買獎品時見過。
我托做記者的同學查了查,發(fā)現趙磊十年前因為非法拘禁坐過牢。
同案犯里有個叫骷髏頭的,現在是本地最大的販毒團伙頭目。
冷汗瞬間浸濕了后背。
原來他們不止放高利貸,還可能在販毒。
我正想把錄像備份,突然聽到敲門聲。
“嫂子,我熬了點雞湯,給你補補。”
是趙磊的聲音,透著股不懷好意的殷勤。
我透過貓眼一看,他手里端著個砂鍋,砂鍋冒著熱氣,香味順著門縫鉆進來。
“不用了,我剛吃過。”
“別啊?!?/p>
他把砂鍋往門上靠了靠,嘴角露出笑。
“這雞湯里放了當歸,特意給孕婦補氣血的。”
當歸!
孕婦不能吃當歸,會導致流產。
我心臟狂跳,剛要說話,就見他把砂鍋往地上一摔。
“不識抬舉!”
雞湯灑了一地,里面漂著幾根當歸,看起來像人的手指。
他掏出把刀,用刀背在我家門上劃著。
“嫂子,你說,我要是把門劈開,會不會很嚇人?”
我報了警,說趙磊持刀威脅。
警察來的時候,他正坐在麻將館里打牌,手里捏著副同花順。
“警官你看,我哪有刀?”
他攤開手笑,露出無辜的眼神。
“可能是嫂子懷孕了精神緊張,聽錯了吧?!?/p>
李翠蘭端著盤瓜子湊過來。
“是啊,警官,孕婦就愛胡思亂想。前幾天她還說看見我家紙人動了呢。”
周圍的牌友哄堂大笑。
我臉色平靜,拿出個微型攝像頭,交給警官。
“警官,我這里有證據,趙磊的一舉一動,全都在這個攝像頭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