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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翌日清晨,雨水洗過的天穹格外清透。
姜時愿徹夜未眠。
她想了一夜。
見過那個滿心滿眼皆是她的謝凌云,他們的情也曾純粹。
她不疑他昔年真心,只是真心易變。
她是深愛謝凌云的姜時愿,更是當(dāng)年女官考核第一的姜時愿,她無法容忍背棄。
她來到父親書齋:“爹爹,聽說您想將商路南拓?棠寧夫婿調(diào)任嶺南,她全家半月后遷去,女兒想去探看?!?/p>
姜父不解:“怎么忽然想接手商事?凌云也外放了?”
姜時愿喉頭一哽,苦笑:“不是,女兒自己去。新政剛頒布,想幫助您,也想自己闖蕩。”
她攥緊指尖,心頭酸澀。
眾人皆默認(rèn)她與謝凌云一體,她從一個意氣風(fēng)發(fā)女子成為他的附庸。
連曾以她為傲的父親也不例外。
姜父深感詫異,女兒向來寸步不離謝凌云,歸家?guī)兹站筒栾埐凰加馗鯐蝗幌肴X南?
他語氣陡然嚴(yán)肅:“時愿,謝凌云可是做了對不住你之事?”
姜時愿心神一緊,強(qiáng)作鎮(zhèn)定:“無事,爹爹不要再問了。到了嶺南,女兒一一道來?!?/p>
姜謝兩家世交,姜父與謝父是總角兄弟,曾并肩御敵。
兩家關(guān)系盤根錯節(jié),她不想因自己破裂。
姜時愿懂,姜父亦懂。
女兒不愿多言,姜父不再追問:“好,稍后歸家,帶你熟悉事務(wù)?!?/p>
姜時愿應(yīng)下,約好時辰后,先行回到府中。
菱花鏡中人面容憔悴,雙眼紅腫。
和離書已寫好,只是不知如何向謝凌云開口。
十五載情分,豈能輕易割舍?
她稍稍遮掩眼下烏青,換了身素羅裙開門。
廳堂里,秦棠寧正哄小女兒念念用膳。
昨夜回家晚,念念已經(jīng)睡下。
念念見她驚喜,溜下食案奔來:“姨母!您怎來了?姨母眼睛好紅!偷偷落淚了?”
秦棠寧柔聲道:“念念,姨母傷心該怎么辦?”
念念抓著她的裙裾示意俯身,在她頰上印下一吻:“念念親親姨母,姨母不要傷心了?!?/p>
姜時愿眼眶又是一酸,抱起念念輕吻。
念念身上的乳香讓她心緒稍平。
撫著孩兒臉蛋,腦中卻抑制不住浮現(xiàn)昨日那男童。
不禁想到若她那孩兒未夭,也該這般大,會哄她不要哭泣。
或許謝凌云也不會負(fù)心,一家三口定會美滿。
可惜沒有如若。
姜時愿蹲身將念念放回秦棠寧身邊。
秦棠寧凝視她,經(jīng)年默契無需言語:“想通了?”
姜時愿一怔,隨即鄭重點(diǎn)頭。
秦棠寧欣慰一笑:“想走就走,我?guī)湍恪!?/p>
姜時愿深吸一氣,剛出秦府大門,卻見長街對面停著熟悉的青帷馬車。
謝凌云倚著車轅,神色疲憊,頻頻看日晷,似在候人。
姜時愿腳步頓住。
他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
她昨日已暗中查清,那女子名為李雁寧,男童名珩兒,生辰在七月。
謝凌云每年此時離去,為的就是陪他們。
按例,他不會突然回來。
西北至京師,豈是一夜可到?他不會犯此錯,更不會魯莽行事......
她探究的視線太過直白,警覺如謝凌云立刻察覺。
他警惕不悅的眼神在看清是她時驟然一亮,黯淡的眸子燃起光焰。
他快步上前,將她攬入懷。
懷抱依舊溫?zé)?,此刻卻覺冰冷刺骨。
謝凌云關(guān)切道:“身子還好嗎?昨日奴仆說你身體不適,我告假連夜趕回?!?/p>
他語氣滿是憂切,面上緊張不似作假。
可姜時愿已無法再信。
她辨不出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更不懂,愛她入骨的男人,為何能心安理得背棄她,與旁的女子生子。
心口如壓磐石,喉間酸澀委屈被她咽下,詰問終是道不出口。
只訥訥道:“沒事,正要回家。”
謝凌云緊皺的眉峰這才舒展:“往后身子不適定要告訴我,我會擔(dān)心。”
聲線溫柔低沉,讓她恍惚生出歲月靜好的錯覺。
下一瞬,街角那道纖裊身影便擊碎幻夢。
李雁寧正死死盯著她,唇角勾起玩味的笑。
她朝身后看了看,一名侍衛(wèi)向她點(diǎn)頭,隨后跑向謝凌云。
謝凌云見是侍衛(wèi),瞥她一眼,容色僵硬,側(cè)身聽他小聲匯報(bào)。
他的面色愈發(fā)難看,囑咐那侍衛(wèi)兩句,飛身上馬,急聲道:“營中有急事,須先走了?!?/p>
姜時愿瞥見不遠(yuǎn)處李雁寧挑釁的笑,苦澀幾乎壓不住。
她生硬擠出笑:“好,軍務(wù)要緊。”
謝凌云面露愧色,俯身攬她到身前,匆匆一吻后絕塵而去。
車過巷口,李雁寧不再躲藏,扭腰走近:“姜夫人,奴家李雁寧,是......”
她話未說完,見姜時愿面色難看,勾起玩味笑意:“看來夫人已知曉我與珩兒的存在。那么,靜候好戲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