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好像把我腦袋里的驢糞清干凈了。

我站在窗外沒有動。

想起了，我上一世問過顧言深的另一個問題：“為什么是她。”

是啊，為什么偏偏是她？

是這個高中霸凌過我的林薇薇。

她對我的霸凌沒有來由。

顧言深的玩伴，保姆的女兒，年級第一的保持者，這些都可以成為她霸凌我的理由。

那時顧言深看著我臉上的紅痕，少年滿眼都是怒意。

他給我請了一個星期的假，等我再回到學校時，林薇薇已經(jīng)不見了。

還是同學告訴我，是顧言深帶人找了林家，林薇薇被送出國了。

從那以后，所有人都知道，顧言深對我跟別人不一樣。

就是這些不一樣，讓我放棄了緊守的自知之明。

上一世我死死地拉著他的衣角。

長期勞作，讓我哭都不會哭，只知道嚎啕著表達情緒。

我求他別走，求他看看我們十五年的感情。

到最后，我問他，為什么是林薇薇？

可他只回答了我最后一個問題。

他說：“薇薇當年確實做錯過事，但她已經(jīng)改了，你也不應該停留在過去?！?/p>

“而且，我和薇薇是家族聯(lián)姻，你乖一點，她不會再傷害你?！?/p>

可他話音未落。

林薇薇就笑著走過來，上下看我，像端詳一件貨物。

“宋知夏，你媽是保姆你是保潔，不如來我們家做傭人怎么樣？我保證給你開最高的工資?！?/p>

顧言深沒有出聲，似乎在等我同意。

我維護尊嚴的不字沒能說出口，就聽見了我兒子顧子昂的童音。

“媽，你答應林阿姨吧，她會給你很多小費的?！?/p>

我的尊嚴碎了一地。

連掛在墻上的結婚照都變得屈辱又可笑。

從回憶中抽離，我借著昏黃的燈光，隔了一世生死，再次打量著他們。

林薇薇在和顧言深談論著藝術。

顧子昂看向她的眼中，全是孺慕。

只是坐在那，他們身上就好似飄著淡淡的香氣。

他們才是一個世界的人。

而我這十五年，拼命掙錢工作。

曾經(jīng)少女的白嫩的手，也因為常年做家務，變得粗壯發(fā)糙。

身上廉價的洗衣粉混合著油煙的味道，洗也洗不下去。

我和他們，如同站在天地兩邊。

格格不入。

顧言深先看見了我。

他起身開了門，卻在我拎著那個印著“XX家政”的工具箱經(jīng)過他身邊時，眉頭下意識地蹙了起來。

這種極輕微，下意識的動作，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嫌棄。

“知夏，我會給你一筆錢，你不用再去做這種工作。”

他每一個字都在說“我關心你”。

可翻譯過來卻是：“你怎么又去做那種丟臉的工作，就不能在家好好給我當小三嗎？”

這種虛偽的關心，比任何直接的羞辱，都更讓我心寒和惡心。

我在心底冷笑，面上毫無波瀾，只是徑直走到角落里。

這個家，書房是屬于他的，客廳里最大的桌子是屬于兩個孩子的。

唯有角落里這個小板凳，是屬于我自己的。

我讓媽媽進屋去陪小女兒。

看著她離開后，我才安靜坐下，緩慢的翻閱書本。

“噗嗤?！?/p>

是林薇薇的嗤笑聲。

“一個保姆，還裝什么文化人？看得懂嗎？”

我兒子顧子昂也跟著附和，聲音清脆又刺耳。

“就是，我媽連英語單詞都認不全，還看大學的書呢。”

他們的笑聲在小小的客廳里回蕩，充滿了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