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的？天還沒黑就做起美夢了！”汪氏的腦袋被夏愚的話氣的突突的跳，“你們吃家里喝家里的，輪到干活了就想把自己摘出去？”小汪氏也在一旁幫腔。

夏愚乖巧的點(diǎn)頭認(rèn)錯，“奶奶和大伯母教訓(xùn)的對，是我自私了。我還想像奶請教一個問題，不知昨天我家該派誰守瓜地？我昨夜還昏迷著，肯定是沒法去，您看我娘和我哥還有三妹誰去合適？”說完又自己嘀咕道：“我娘昨天還動胎氣昏過去了，扎針后雖然醒了過來卻不宜活動一直在床上不敢動彈，除非是不怕禍害老夏家的子嗣，那倒是可以把她抬地里去......我哥身子弱可躺外面一夜應(yīng)該也死不了，可他走了家里床上躺的三個人誰照顧？那就只剩下小荷了......”夏愚的眼睛從自家人身上看過去，看一個說一個，最后輪到小荷了。

幾步上前，伸手撈起小荷掂了下然后道：“嗯，有個四十來斤，偷瓜的還輕松的順手拐個孩子，不錯不錯。”夏愚把小荷放下然后側(cè)頭看著汪氏，“奶，地里的瓜沒丟完吧？”

小汪氏搶著回答道，“那咋可能，就丟了二十來個?！?/p>

夏愚點(diǎn)頭表示知道了，然后推了小荷一把，道：“你這丫頭咋那么懶，都不知道去看瓜。現(xiàn)在就罰你去地里看瓜，晚飯我給你送去你也不用回來吃了?！毕挠拮柚沽讼纫磳Φ母改?，見那傻丫頭還真的要去，扯了她一下，道：“那么著急干啥，二姐還有事要交代你，路上要是遇到人問你夏家那么多人呢咋讓你一個小姑娘家的去看瓜地，你就如實(shí)說，你這是大孝，在挽救家人性命，別覺得不好意思你要是不去咱家哪個去都得死人。有個好名聲以后就不愁親事了，是不是啊大伯母？”

夏愚把“好名聲”和“不愁親事”咬的特別重，若是他沒記錯這大房長子也快到娶親的年紀(jì)了，拔棵蘿卜還得沾點(diǎn)泥呢，這可是古代，家里傳出虐待媳婦幼女看誰還敢來老夏家說媒。

小汪氏一聽扯到了名聲和嫁娶問題趕緊阻止：“呦，小魚這真是大好了啊，瞧你這伶牙俐齒的都會拿話擠兌人了。你奶奶這不是急了嗎？瓜丟了就丟了左右也不多損失不大，咋可能真的怪你們，咱家一二十口子人呢，這幾天的瓜就該熟了我們輪著來用不著你們一家子。”

夏學(xué)信還躺在床上，這小汪氏畢竟是女的雖然著急也只能站在門口說話，汪氏這個當(dāng)娘沒啥好避諱的直接進(jìn)屋，她惡狠狠的瞪了夏愚一眼，夏愚毫不示弱的回視，跟她比誰的眼睛大她可不怕輸。

汪氏被夏愚的這幅不服管教的德行氣的夠嗆，轉(zhuǎn)頭去看躺在床上的二兒子，結(jié)果就想到了那一地的瓜。大兒媳婦說的對，家里是肯定拿不出銀子去府城給老二看腿，左右那瓜是毀了換不了啥錢了就給了老二吧。說不定他能賣出去呢，有了錢還能治腿這也算她這做娘的給他留了條活路，反正家里人都同意了她也沒啥好糾結(jié)的了。

想歸想到了嘴上話卻是：“周氏，老二的腿都成這樣了咋不去請大夫？”

這是明知故問，可她就喜歡大權(quán)在握兒子媳婦低眉順眼的樣，就喜歡看別人求她，果然求她的人來了。

“奶，我早上去請了，林大夫說讓我們把昨天欠的20文藥錢先結(jié)了，他說那服壓驚藥已經(jīng)撿過了混在了一起不可能再挑出來，無論我們要不要都得付錢，然后......然后，他說以后咱家看病拿藥都得先見著錢......”夏立根有點(diǎn)不敢看汪氏的眼睛，“他還說了診費(fèi)和施針的費(fèi)用這次就不要了，但是以后一個子都不能收，?！?/p>

“就這還是大夫呢，放著老二流血的腿不管一心只想錢，真是一點(diǎn)醫(yī)德都沒！”汪氏臉漲得通紅還辯解道：“我是說晚點(diǎn)給，又不是不給錢，他還惦記上了......”

汪氏昂著頭想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心虛，“立根，你去請他過來，就說我說的少不了他的藥錢！”

“可是......”夏立根可不敢就這么去，上午他都跪在林大夫的院子里了他也不愿意來，“沒錢，沒錢去了也沒用......”

汪氏哪能不明白，她就是不想痛痛快快的拿銀子而已，磨磨蹭蹭最終還是肉疼的從袖子里抽出一串銅板約莫有半吊，十分不舍的遞給周氏：“家里銀錢也不富裕，眼看著三房就要辦喜事，只能擠出這么多給老二了，你們省著點(diǎn)花......”

汪氏依依不舍的看著周氏手上的錢串子心里滴著血“該吃藥吃藥，該吃啥吃啥，這病人也得吃點(diǎn)好的補(bǔ)補(bǔ)。正好傻......小魚屋子隔壁就是以前的老廚房，灶臺還沒扒，一會我回去給你們找個瓦罐，再分你點(diǎn)油鹽巴你們自己買點(diǎn)吃的或者出去尋摸點(diǎn)啥，我們都不爭做好了自己吃就行，也不用拿去孝敬我和你爹了......”

這是看準(zhǔn)了他們一屋子人沒一個頂用的，就是出去也找不到啥吧，在這裝大方呢，夏愚還是聽出了里面的不對追問道：“這是要把我們分出去單過？”

夏愚糾結(jié)，若果真是這樣倒好了，單過省得是非多。可家里狀況也太差了，至少也要給她點(diǎn)時間安排安排啊，現(xiàn)在分出去可是要喝西北風(fēng)的......

如果夏愚是糾結(jié)那么二房其他人就是駭然了！

夏學(xué)信眼帶祈求的痛苦出聲：“娘！你這是要了兒子的命啊！”

那聲娘調(diào)拉的老長老長，千回百轉(zhuǎn)，聽得人揪心。

“娘？”周氏直接哭出來了，那串銅錢放在手里瞬間覺得重逾千金，“娘，您這不是讓讓我們一家人去死嗎？這是在剜當(dāng)家的心啊，都說父母在不分家，這要是傳出去我們一家子還怎么見人啊......”

周氏哭得力竭，見汪氏不為所動只好求助丈夫，“當(dāng)家的你說句話??？”

周氏指望著夏學(xué)信能扭轉(zhuǎn)局面，結(jié)果夏學(xué)信震驚過后，傷心更深，他不明白為何這么多年的付出和感情只換的父母的拋棄：“娘，分家......這事我爹和兄弟們知道嗎？他們也同意了？”

汪氏也想直接把這一家病秧子分出去，可惜老頭子死活不同意，小汪氏這時也顧不上避嫌了，往屋子里走了一步解釋道：“二弟你們誤會了，怎么會分家呢，這是家里人心疼你們一家子呢，想著法讓你們好過點(diǎn)。平時你們要是愿意還可以來前院吃飯。你們自己做點(diǎn)就當(dāng)加餐補(bǔ)身子了。前院的活弟妹也不用做了，只要記得每天給豬打豬草就行。”

說是不用干活了，實(shí)際上周氏要照顧一個躺在床上的，還要照顧自己一家病秧子基本也做不了啥了。

周氏和夏學(xué)信二人一聽松了口氣，夏立根也覺得這樣挺好的，可夏愚這個局外人還沒有激動道忽視汪氏話里的含義，“要是這些錢花完了我爹的腿還沒好呢？以后再需要錢算誰的？還是你們準(zhǔn)備就這樣甩手不管了？”

這話點(diǎn)醒了周氏幾人，心里頓時咯噔一下涼了半截。

“你這丫頭心急的?！毙⊥羰吓ぶ蚀T的身子還扶了扶頭上的一個銀簪子撇嘴道“咋會就這么算了呢，娘你不是有話要跟二弟他們說嗎？”

汪氏就著話茬說下去：“我和你爹商量了下，咱家也不寬裕，不能為了你一個全家人都去喝西北風(fēng)，但也不忍心看著你受苦不管。咱家現(xiàn)在就地里的瓜值錢了，若是今年價錢不變咋的也能買個二兩多銀子，而且瓜開荒頭一年連稅都免了，比咱家那十畝稻子都掙得多，頂咱家一年的收入了，那一地的瓜我和你爹做主都給你們了。你們能賣多少是多少，哪怕有本事賣出十幾兩銀子都不用上交，看病花不完就留著以后家用。”

夏愚不知道那瓜地有多大，能產(chǎn)多少瓜，又能賣多少錢。料想應(yīng)該是不錯的，這不對面的周氏和夏學(xué)信都動心了。好在夏立根還記得小姑的交代忙高聲喊道：“娘，咱可不能讓村里人戳脊梁骨說我們占家里便宜！更何況家里還有大伯三叔和四叔，就算爺奶同意了他們也不一定同意啊，您就忍心拿走家里的一半收入？”

小汪氏這會連門框都不靠了，更不在乎避嫌了，幾步走到婆婆旁邊扶著她，嘴里的話還算軟和：“呦，這立根就是懂事，還知道替叔叔伯伯考慮了，放心，是他們同意后娘才來宣布的。我就是過來當(dāng)見證的?！?/p>

夏愚心知這里面定是有文章，先不說前院的那些人會不會真的大方到開出連她便宜父母都心動的條件，就是這么大的事都不等到人齊了再宣布就是個問題，于是夏愚提議道：“現(xiàn)在家里人都不齊，這么大的事等晚上人齊了再宣布唄......”

“有啥好等的？”汪氏直接否決?！斑@正忙的時候，回來都累的半死就這么大點(diǎn)事有啥好商量的。再說出了這事打谷場和瓜地都得有人守著，人齊不了。老二老二媳婦你倆咋說？”

周氏這會心里也透亮了，這是他們在甩包袱呢，肯定不能同意，當(dāng)家的腿不定得花多少錢呢，萬一賣了瓜也不夠前院又不管了可咋辦？

汪氏見夏學(xué)信兩口子有意推脫臉色冷的直掉冰碴子，道：“別指望一直當(dāng)吸血蟲啃老，就是地主老財家也經(jīng)不起這么折騰......”

“就是，就是，家里是真的拿不出錢了，也別說家里人不近人情這都是被苦日子逼的。你要是實(shí)在不死心也可以等等，等五美說了人家換了彩禮錢就能接著給你看病了......”小汪氏見周氏在那又是抹淚又是搖頭的，作勢去拿周氏手里的錢串子，“既然不要就還回來，家里還有急用呢，以后二弟的腿就看家里的情況了，有多少就用多少，是不是啊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