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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劉建軍臉上的熱情,幾乎要化為實(shí)質(zhì)。他緊緊握著江建國的手,仿佛握住的是飯店未來的命脈,而不是一只布滿老繭的農(nóng)夫的手。
“老師傅,您的意思是?”劉建軍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江建國緩緩抽回手,端起桌上那碗已經(jīng)涼了的茶水,輕輕抿了一口,才慢條斯理地開口:“劉師傅是爽快人,我江建國也不是不識抬舉。這定金我收下,供貨協(xié)議,也可以簽。”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zhuǎn),那雙深邃的眸子直視著劉建軍,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但是我有兩個條件?!?/p>
“您說!別說兩個就是二十個,只要我劉建軍能辦到,絕不含糊!”
江建國伸出一根手指:“第一,我的菜金貴。價格,自然也要金貴。以后我送去的菜,無論品種,無論多少,都按今天這個價,五塊錢一斤。”
五塊錢一斤!
饒是劉建軍早有心理準(zhǔn)備,也被這個價格驚得倒吸一口涼氣。這哪里是賣菜,這簡直是賣黃金!
但他只猶豫了不到三秒鐘,便一咬牙,重重點(diǎn)頭:“行!五塊就五塊!只要老師傅您的菜,都有那天那棵‘翡翠白菜’的品相,我迎客來全收了!”
他知道,那種品質(zhì)的菜,做出來的菜品,足以讓迎客來在整個縣城,乃至地區(qū),都再上一個臺階。這筆投資,值!
江建國滿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豎起第二根手指。
“第二,我信不過口頭承諾。咱們要簽,就簽一份白紙黑字的正式合同,不僅你我要簽字畫押,還得請村支書李書記做個見證人。以后,迎客來就是我唯一的供貨商,而我也只給你們迎客來供貨。”
這第二個條件更是讓劉建軍喜出望外。他本就擔(dān)心這等奇人被別的飯店挖走,江建國主動提出綁定,正中他的下懷。
“沒問題!老師傅您想得周到!我這就回去草擬合同,明天就帶上公章,再備上一份厚禮,和您正式簽約!”
事情談妥,劉建軍心滿意足地帶著徒弟離開了。
蘇秀云激動地捧著那五十塊錢,手都在抖:“公......公公,這......這可是五十塊錢?。 ?/p>
江建國臉上卻沒什么波瀾,他只是看了一眼后院的方向,對蘇秀云淡淡地說道:“把錢收好。你去燒鍋熱水,再拿件破棉襖出來?!?/p>
說完,他便起身,走向了那口死寂的井窖。
天已大亮,井窖里卻依舊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江建國搖動轆轤,繩子被一圈圈地收緊。
很快,一個渾身掛滿白霜,散發(fā)著惡臭的人形物體,被緩緩地從井下吊了上來。
正是江偉。
他整個人已經(jīng)凍得不省人事,嘴唇發(fā)紫,臉色青白,身上的衣服濕了又干,干了又被井里的潮氣浸濕,僵硬得如同鐵甲。一股騷臭味從他的褲襠處傳來顯然是已經(jīng)嚇到失禁。
蘇秀云看到他這副模樣,嚇得驚呼一聲,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
江建國面無表情地將他從繩子上解下來像扔一袋垃圾一樣扔在地上。他用腳踢了踢,江偉才發(fā)出一聲微弱的呻吟,悠悠轉(zhuǎn)醒。
當(dāng)他看清眼前是父親那張冷漠的臉時,眼中瞬間爆發(fā)出無盡的恐懼,身體篩糠般地抖了起來。
“爸......我錯了......我真的錯了......饒了我吧......”他聲音嘶啞,氣若游絲。
那一夜的經(jīng)歷,比任何毒打都更讓他恐懼。那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懸空感,那無邊無際的黑暗和寒冷,已經(jīng)徹底摧毀了他那點(diǎn)可憐的膽氣。
江建國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神里沒有半分憐憫。
“想清楚你姓什么了嗎?”
“想......想清楚了......我姓江......我姓江......”江偉泣不成聲。
“很好?!苯▏c(diǎn)了點(diǎn)頭,“那就滾吧?!?/p>
他將那件破棉襖扔在江偉身上:“穿上它,滾出這個家。以后是死是活,都跟我江家沒有關(guān)系?!?/p>
江偉如蒙大赦,他不敢有絲毫的遲疑,手腳并用地爬起來裹上那件還帶著一絲暖意的棉襖,連滾帶爬地逃離了這個讓他永生難忘的噩夢之地。
從此,這個家里,再也沒有江偉這個人。
時光飛逝,冬去春來。
轉(zhuǎn)眼間,已是1983年的春天。
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樹抽出了新芽,給這個破敗的小院帶來了一絲難得的生機(jī)。
江建國的身體,在靈泉霧氣日復(fù)一日的滋養(yǎng)下,已經(jīng)大好。他每日去后山打柴,下地干活,身子骨甚至比許多年輕小伙子還要硬朗。而蘇秀云,在經(jīng)歷了最初的陣痛后,已經(jīng)徹底蛻變成了一個合格的當(dāng)家人。她將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條,把那五十塊錢的巨款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要,每一分錢都花在刀刃上。
江萌萌是變化最大的。充足的營養(yǎng)和安穩(wěn)的環(huán)境,讓她那蠟黃的小臉變得白里透紅,怯生生的眼神也多了幾分孩子應(yīng)有的靈動。她不再那么害怕江建國,偶爾還會怯生生地跟在他身后,甜甜地叫一聲“爺爺”。
唯一讓江建國憂心的就是靈泉空間。那場反噬之后,空間的恢復(fù)速度極其緩慢。直到今天,那泉眼也只是能氤氳出一些看得見的霧氣,連一滴泉水都凝聚不出來。
這天,江建國照例進(jìn)入空間。他發(fā)現(xiàn)那終日縈繞的霧氣,似乎比往日濃郁了許多。而在他前幾天試種的一株草藥的葉片上,竟凝結(jié)著一滴指甲蓋大小、晶瑩剔透、散發(fā)著奇異清香的露珠。
這是......藥露?
江建國心中一動。他小心翼翼地將那滴露珠用一個小瓷瓶收集起來。就在他的指尖觸碰到露珠的瞬間,一股比靈泉霧氣精純百倍的溫潤能量,順著他的指尖涌入體內(nèi),讓他渾身一震,四肢百骸都說不出的舒泰。
這絕對是寶貝!
江建國欣喜若狂。他知道,這或許是靈泉由氣化水過程中的一種形態(tài),是精華中的精華!
他正愁如何利用這藥露,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卻找上了門。
來人是江建國年輕時的老伙計(jì),孫大海。一個老實(shí)巴交的莊稼漢,此刻卻滿面愁容,眼窩深陷。
“建國,我......我是來跟你道個別的?!睂O大海一開口,聲音就哽咽了。
江建國連忙將他讓進(jìn)屋,蘇秀云也懂事地端上了一碗熱水。
“出什么事了?”江建國皺眉問道。
江建國心中一沉。孫大海的母親他記得是個很和善的老太太。前世自己落魄時,還曾給過自己一個熱乎的窩頭。
“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我娘......”孫大海捶著自己的胸口,痛苦地說道,“她要是就這么走了,我......我死都不瞑目??!”
看著老伙計(jì)那悲痛欲絕的樣子,江建國心中一動。一個大膽的念頭,在他腦海中成型。
他拍了拍孫大海的肩膀,沉聲說道:“大海,你信不信我?”
孫大海一愣,抬起淚眼婆娑的臉。
江建國轉(zhuǎn)身進(jìn)屋,再出來時,手里拿著的正是那個裝著藥露的小瓷瓶。
“我早年間,跟一個走方的老郎中學(xué)過一個偏方,專治這種陳年的癱瘓之癥。”他將瓷瓶塞到孫大海手里,一臉嚴(yán)肅地說道,“你拿回去給你娘服下。記住,只能用清晨的第一捧無根之水送服,而且服下之后,七七四十九個時辰之內(nèi),不能見光,不能沾葷腥。”
他編了一套玄之又玄的說法,為的是不引人懷疑。
孫大海看著手里那滴晶瑩剔透的露珠,將信將疑。但此時的他,已是病急亂投醫(yī),任何一絲希望都不愿放過。
“建國......這......這真的行嗎?”
“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吧?!苯▏鴩@了口氣,“這也是我的一點(diǎn)心意?!?/p>
孫大海千恩萬謝地走了。
第二天,一則驚天動地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瞬間傳遍了整個江家村,并以燎原之勢,向著整個鄉(xiāng)鎮(zhèn)擴(kuò)散!
孫家的老太太,那個癱瘓?jiān)诖参迥?,所有人都以為要燈盡油枯的老人,竟然在喝了江建國給的一滴“神藥”之后,奇跡般地站起來了!
據(jù)說孫大海回去后,照著江建國的法子給老娘服下藥。當(dāng)天夜里,老太太就排出了一身腥臭無比的黑色污垢。第二天早上,她竟然就能自己坐起來了!到了下午,已經(jīng)能扶著墻下地走路了!
這簡直是神跡!
整個鄉(xiāng)鎮(zhèn)都轟動了!無數(shù)人涌到孫家,親眼看到了那個曾經(jīng)癱瘓?jiān)诖驳睦咸?,此刻正滿面紅光地坐在院子里曬太陽。
一時間,“江神醫(yī)”的名號,不脛而走。
各種流言蜚語也隨之而來。有人說江建國是得了神仙指點(diǎn)有人說他挖到了百年的人參......
而江家那破敗的院門,也瞬間被踏破了門檻。無數(shù)拖家?guī)Э?、前來求藥的人,將門口堵得水泄不通。
江建國對此早有預(yù)料,他一概閉門謝客,只說那“神藥”是祖上傳下的總共就那么一滴,用完就沒了。
大多數(shù)人雖然失望,但也無可奈何。
可總有那么些不信邪的不講理的。
這天下午,一個熟悉而尖利的聲音,就在江家門外響了起來。
“開門!江建國,你個黑了心的!有神藥竟然藏著掖著!快拿出來給我!我......我也癱了!我要死了!”
蘇秀云正在院子里喂雞,聽到這聲音,臉色一變。
只見錢翠花正被人攙扶著,躺在一張破門板上,哼哼唧唧,一臉痛苦,仿佛隨時都要斷氣。
她聽說孫老太太的事情后,立刻動了心思。她兒子錢富貴的胳膊廢了,她正愁沒地方撒氣,這送上門的機(jī)會,她豈能錯過?她也裝起了癱瘓,想來訛一滴神藥。
蘇秀云被她罵得臉色漲紅,渾身發(fā)抖。
就在這時,江建國從屋里走了出來。他看了一眼門板上的錢翠花,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錢翠花見他出來哼唧得更來勁了:“哎喲......我不行了,建國啊......看在淑芬的面子上......你就救救我吧......”
江建國只是冷冷地看著她,一言不發(fā)。
他身后的蘇秀云,看著眼前這個撒潑耍賴的老虔婆,再看看身邊沉默如山的公公,一股壓抑了許久的怒火,猛地從心底里竄了上來!
她想起了公公對她說的話:“以后這個家,你說了也算。”
她想起了公公為她出頭,暴打江偉時的場景。
她想起了公公為了護(hù)住這個家,揮刀砍向錢富貴的決絕。
她不能再懦弱了!
蘇秀云猛地一轉(zhuǎn)身,沖進(jìn)灶房,提起墻角那只裝著豬食的散發(fā)著酸臭味的泔水桶,快步走了出來。
在所有人錯愕的目光中,她走到錢翠花的面前,將滿滿一桶混著菜葉和餿飯的泔水,“嘩啦”一聲,從頭到腳,盡數(shù)澆在了錢翠花的身上!
“啊!”
錢翠花發(fā)出一聲殺豬般的尖叫,她哪里還顧得上裝癱瘓,像條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從門板上彈了起來。
“你個小賤人!你敢潑我!”她氣急敗壞地尖叫著,渾身上下掛滿了爛菜葉,狼狽不堪。
周圍看熱鬧的村民,發(fā)出一陣哄堂大笑。
蘇秀云扔掉手里的桶叉著腰第一次挺直了脊梁,用盡全身的力氣,大聲回罵道:“潑的就是你!你個為老不尊的老東西!想裝病訛人,也不看看地方!我們家不歡迎你!趕緊給我滾!”
錢翠花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強(qiáng)硬姿態(tài)給鎮(zhèn)住了一時竟忘了還嘴。
就在錢翠花又羞又怒,準(zhǔn)備撒潑打滾時,一個清冷如雪,卻又帶著一絲悲憫的聲音,從人群外悠悠傳來。
“錢奶奶,您這是怎么了?”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個穿著一身在鄉(xiāng)下極為罕見的白色連衣裙的年輕姑娘,正緩緩走來。她約莫二十歲出頭,皮膚白皙,眉眼清秀,氣質(zhì)干凈得不染一絲塵埃,仿佛不是這個村子里的人,而是從畫里走出來的仙女。
她一出現(xiàn),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來人,正是江建國的養(yǎng)女,林晚秋。
她竟然回來了。
林晚秋走到錢翠花身邊,拿出一條雪白的手帕,動作輕柔地幫她擦拭著臉上的污穢,聲音里充滿了關(guān)切和不忍:“錢奶奶,您別哭了。受了這么大的委屈,身子要緊。”
她這副悲天憫人的姿態(tài),與剛剛蘇秀云的“潑婦”形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錢翠花一見她,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抱著她嚎啕大哭起來。
林晚秋一邊輕聲安慰著她,一邊不著痕跡地,將目光投向了院子里的江建國。那目光深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和挑釁。
她又從兜里掏出幾張嶄新的鈔票,塞到錢翠花手里:“錢奶奶,這點(diǎn)錢您先拿著,去買身干凈衣服換上。有的人心黑了是神藥也救不回來的?!?/p>
安慰完錢翠花,她又對著周圍的村民微微頷首,轉(zhuǎn)身飄然離去自始至終,都沒有和江建國說一句話,仿佛他就是個陌生人。
錢翠花拿著錢,罵罵咧咧地被幾個親戚扶著走了。
人群散去,江建國看著林晚秋離去的背影,眼神變得無比凝重。
他知道,他最強(qiáng)的對手,終于登場了。
而剛才被錢翠花哭鬧時弄掉在地上的那條雪白手帕里,正靜靜地躺著一張小紙條。
上面,用娟秀的字跡,寫著一行字:“父嗜血,必遭天譴。”
夜,深了。
江建國坐在燈下,反復(fù)摩挲著那張小紙條眼神冰冷如鐵。
就在這時院墻外突然傳來一聲低沉而壓抑的野獸的咆哮!
他心中一凜,快步走到窗邊。只見月光下,一雙閃著幽幽綠光的眼睛,正死死地盯著他家的院門。
那是一頭被什么東西吸引而來的......餓狼!
江建國立刻想到了那瓶藥露。他在燈下仔細(xì)觀察,才發(fā)現(xiàn)那晶瑩的液體里,似乎含著某種肉眼難以察覺的熒光物質(zhì)。
正是這種東西,在黑夜中,吸引了這頭嗅覺靈敏的畜生!
新的危機(jī),不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