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敬山咀嚼著干硬的窩頭，渾濁的老眼中卻映著比煤油燈更璀璨的光。

秘密工程的消耗是巨大的遠不止是廢銅爛鐵的搜集與改造。

對兩人體力的榨取，更是達到了一個恐怖的程度。

白天要偽裝成無所事事的“倉庫管理員”，躲避著各路探尋的目光，到了夜晚，才是他們真正的黃金時間。

連續(xù)三天的高強度勞作，饒是秦洛峰有系統(tǒng)強化的身體素質(zhì)，也感到了一陣陣發(fā)自骨髓的疲憊。

而王敬山，這位年過六旬的老人，更是全憑著一股精神氣在硬撐，好幾次秦洛峰都看到他扶著“盤古”的床身，大口地喘著粗氣，臉色蒼白如紙。

秦洛峰知道，這樣下去不行。

人是鐵飯是鋼再宏偉的計劃，也需要血肉之軀去執(zhí)行。

精神的火焰燒得再旺，也需要現(xiàn)實的燃料來支撐。

這天下午，趁著出去“透風”的功夫，秦洛峰悄悄來到了廠外的供銷社。

他從懷里掏出系統(tǒng)獎勵的錢和肉票，狠了狠心，買了一斤多帶著肥膘的豬肉，又稱了些土豆和干粉條。

當他提著這些在當時堪稱奢侈品的“戰(zhàn)略物資”回到倉庫時，王敬山正靠在一堆零件上打盹，蒼老的臉上滿是疲憊。

“總師，您這是......”

王敬山被開門的動靜驚醒，當他看到秦洛峰手中的豬肉時，整個人都愣住了隨即臉上露出不贊同的神色，“您怎么亂花錢！這得多少票！咱們留著勁兒干大事，哪里能......”

“王師傅，磨刀不誤砍柴工?！?/p>

秦洛峰笑著打斷了他，“盤古之心要鑄，咱們的身子骨，也得鑄。今天，聽我的咱們開開葷，補一補！”

說著，他不由分說便開始忙活起來。

倉庫里自然沒有像樣的廚具，但這對兩位頂級的工匠來說根本不成問題。

他們找來一個廢棄的鐵皮桶，用鐵絲和鋼筋，三下五除二就搭起了一個簡易的灶臺。

又從一臺報廢的醫(yī)療消毒柜里，尋摸出一個半米多高的不銹鋼罐子，清洗干凈，正好當鍋。

木柴是現(xiàn)成的都是些廢棄的包裝箱。

秦洛峰刀工利落，將豬肉切成大塊，王敬山則在一旁笨拙地削著土豆。

很快，灶臺里升起了火焰。

豬肉下鍋，在高溫下被煸炒出金黃的油脂，發(fā)出“滋啦滋啦”的誘人聲響。

秦洛峰放入大料蔥姜再倒入清水，蓋上臨時用鐵板做的鍋蓋。

沒過多久，一股濃郁到極致的肉香，便開始從那不銹鋼罐子的縫隙中，霸道地彌漫開來。

這股香味，仿佛擁有生命，它穿透了沉重的鐵門，越過了堆積如山的廢料，乘著凜冽的北風，飄向了不遠處的軋鋼廠生活區(qū)。

“嗯？什么味兒？”

紅星軋鋼廠的后廚里，傻柱正百無聊賴地用大鐵勺敲著空空如也的鐵鍋。

他剛剛因為給車間工人打菜時手抖得太厲害，被食堂主任又訓了一頓，心里正憋著火。

忽然，一股奇異的香味，絲絲縷縷地鉆入了他的鼻孔。

作為一名廚子，傻柱的鼻子比狗還靈。

他猛地吸了兩口，眼睛瞬間就亮了。

這不是食堂的味兒，食堂的菜就是白水煮大鍋菜，飄不出這么霸道的香氣。

這味道里，有豬肉被煸透的焦香，有大料的復合香，還有一種......

一種土豆和肉湯完美結(jié)合后，那種帶著一絲甜意的濃厚醇香！

“他娘的誰在開小灶？”

傻柱的口水瞬間就分泌了出來。

他循著香味，像一頭被引誘的獵犬，鬼使神差地就走出了食堂，朝著廠子后院的方向走去。

味道越來越濃最終傻柱的腳步停在了那座廢棄的大倉庫門前。

香味，就是從這里面?zhèn)鞒鰜淼模?/p>

傻柱的臉色頓時變得無比精彩。

他先是疑惑，隨即是嫉妒，最后化為了滿腔的憤怒！

這個倉庫，不就是秦洛峰那個小王八蛋待的地方嗎？

好幾天了這小子不去車間上工，就說是在這里搞什么“技術改造”，原來是躲在這里偷吃！

好你個秦洛峰！

全廠工人都在勒緊褲腰帶搞生產(chǎn)，你小子竟然躲在這里燉肉吃！

這叫什么？

這叫脫離群眾！

這叫腐化墮落！

一股無名火直沖天靈蓋，傻柱想都沒想轉(zhuǎn)身就朝著四合院的方向沖去。

這么大的把柄，必須告訴一大爺！

看他易中海這次還怎么和稀泥！

倉庫內(nèi)，肉湯已經(jīng)燉得奶白，土豆和粉條吸收了飽滿的湯汁，變得晶瑩剔透。

秦洛峰和王敬山一人捧著一個豁口的搪瓷缸子，里面盛滿了熱氣騰騰的肉和菜，吃得滿頭大汗，通體舒泰。

“總師，您這手藝......絕了！”

王敬山一邊呼著熱氣，一邊含糊不清地贊嘆道，“比國營飯店的大師傅還地道！”

秦洛峰笑了笑，剛想說些什么，倉庫那扇沉重的大門，卻被人“砰砰砰”地擂得山響。

兩人對視一眼，神色瞬間都警惕了起來。

“誰??！”

秦洛峰沉聲問道。

門外，傳來了一個義正辭嚴，充滿了道德優(yōu)越感的聲音。

“開門！秦洛峰，我是易中海！你躲在里面干什么見不得人的事？趕緊把門打開接受群眾的監(jiān)督！”

聲音洪亮，飽含怒氣，仿佛是來捉奸的。

秦洛峰和王敬山的眉頭都皺了起來。

而門外，不止易中海一個人。

他身后，站著告密成功的傻柱，還有被他特意叫來“做見證”的二大爺劉海中和三大爺閻埠貴。

易中海的臉上，帶著一種穩(wěn)操勝券的冷笑。

他今天，就要把秦洛峰上次讓他丟的面子，連本帶利地找回來！

偷吃開小灶，這事可大可小。

往小了說是嘴饞，往大了說就是無組織無紀律，搞特殊化，享受主義！

只要拿捏住這一點在全院大會上稍一引導，就能把秦洛峰的名聲徹底搞臭！

“開門！聽見沒有！”

傻柱在外面狐假虎威地叫囂著。

秦洛峰沖王敬山使了個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走到門邊，不緊不慢地移開抵門的槽鋼，拉開了大門。

大門剛一拉開那股濃郁的肉香就如同找到了宣泄口，轟然涌出，熏得門外的幾個人齊齊咽了口唾沫。

易中海一眼就看到了屋子中央那個冒著熱氣的簡易灶臺，以及灶上那個碩大的不銹鋼鍋。

“好?。∏芈宸?！”

易中海指著鍋，痛心疾首地說道，“大家都在為了生產(chǎn)餓肚子你倒好一個人躲在這里大魚大肉！你這是嚴重的個人享樂主義！你的思想很有問題！”

“沒錯！”

傻柱在一旁幫腔，“你這肉是哪來的？票是哪來的？是不是手腳不干凈，偷廠里的？”

秦洛峰看著眼前這幾張“正義凜然”的臉，心中只覺得好笑。

他沒有理會叫囂的傻柱，而是將目光投向了易中海，平靜地說道：“一大爺，您哪只眼睛看到我一個人吃了？”

說著，他側(cè)開身子。

眾人這才看到，在秦洛峰身后，還站著一個衣衫襤褸，滿臉油污的糟老頭子——王敬山。

易中海一愣，他并不認識王敬山。

“這位是......”

“這位是負責看管這座倉庫的王敬山王師傅?！?/p>

秦洛峰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里，“王師傅是咱們廠的老工人了一輩子兢兢業(yè)業(yè)。最近天氣冷，他身體不好，還堅持守著崗位。我作為晚輩，看老師傅辛苦，就自己掏錢買了點肉，給王師傅燉了鍋菜，給他老人家補補身子。這......也算搞特殊化嗎？”

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合情合理。

尊敬前輩，愛護老工人，這在哪個年代，都是值得表揚的高尚品德。

傻柱也懵了他沒想到屋里還有一個人。

就在氣氛陷入極度尷尬之時，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從眾人身后傳來。

“你們都聚在這里干什么？不用上班嗎？”

眾人回頭一看只見車間主任劉建國正皺著眉頭，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

劉建國本是有些不放心秦洛峰那個“技術改造”計劃，想過來看看進展，沒想到正好撞上這一幕。

“劉主任！”

易中海像是看到了救星，連忙上前說道，“您來得正好！我正要批評秦洛峰這種脫離群眾，在倉庫里開小灶的行為！”

秦洛峰不卑不亢地將剛才的話又重復了一遍。

聽完之后，劉建國原本嚴肅的臉上，瞬間就綻出了一絲贊許的笑容。

他大步走到王敬山面前，親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王，身體還好吧？你看看咱們廠的年輕人，就是覺悟高！知道尊敬你們這些老前輩！”

他又轉(zhuǎn)過頭，目光贊賞地看著秦洛峰：“秦洛峰，你這件事，做得對！做得好！我們工人階級，不但要有技術，更要有品德！這種尊敬前輩，團結(jié)同志的精神，值得全車間，乃至全廠的工人學習！我回頭就要在車間大會上，點名表揚你！”

此言一出，易中海的臉，瞬間就變成了豬肝色。

他本想抓秦洛峰的把柄，結(jié)果反倒給對方送上了一份“品德高尚”的嘉獎令。

這簡直比當眾抽他一個耳光，還要讓他難堪！

傻柱更是傻了眼，呆立當場。

唯有二大爺劉海中，他那雙小眼睛在秦洛峰和那個破敗的倉庫之間來回掃視，眼神中閃爍著莫名的光。

他沒像易中海那樣急著跳出來而是陷入了沉思。

這個秦洛峰，連續(xù)幾天“不務正業(yè)”地待在這廢品倉庫里，不僅沒被領導批評，反而還因為給一個糟老頭子燉肉吃而受到了表揚？

這里面，一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