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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臥房角落。
這只全身膨大的鬼,沒有影子。
燈光映照下,鬼體被迫僵愣。
男鬼約莫中年。
臉部皮膚污綠,兩顆眼球自眼眶突出,有一節(jié)舌頭還露在嘴巴外頭。
身上聯(lián)珠紋織錦破破爛爛,皮膚腐敗。
腹部大大隆起,雙手像曾被什么東西啃咬磨平,看不見指紋。
宋綰見狀,后背陡然冒出冷汗,手心瞬時發(fā)麻。
與此同時,男鬼被燈光籠罩后,惶恐對上宋綰瞪圓的眼睛。
他瘋狂掙扎!
緊接噗地一聲!
跪地,“冥君,冥君救救我的女兒。”
“求您救救我的女兒!”
男鬼著急忙慌,說話時,喉嚨咕嘟咕嘟往外涌水。
宋綰愣怔。
饒是她手上堆了人命。
此刻撞見這種恐怖的鬼體,胃部還是翻起駭浪。
不是矯情。
宋綰雖然死過,但前世死后她直接重生了,連當鬼的記憶都沒有。
眼下第一次見鬼,難免緊張惶恐。
為了避免被當場嚇死的悲劇。
少女瘋狂迫使自己冷靜,試圖壓住內(nèi)心呼之欲出的恐懼。
宋綰呼吸緊繃。
神不知鬼不覺將視線落回墜在地上的業(yè)火燈。
圓潤杏眼流轉。
燈光能定住鬼魂。
那么——
假如她將燈籠撿起,放回神識。
她應該不會再看見鬼了吧?
宋綰暗自打氣。
快速蹲在地上,碰燈猶如燙手的山芋,麻溜將業(yè)火燈甩回神識!
做完動作,宋綰瘋狂拍胸口壓驚。
再是快速上床,流暢地解床幔,平躺蓋被,蒙頭睡覺。
男鬼:“......”
被一并甩入神識的,還有被業(yè)火燈吸入燈芯的男鬼。
男鬼仍保持著跪姿,神色石化。
被甩進神識感到天旋地轉之余,還有些不知所措。
他沉默住,痛苦。
上了冥界鬼籍的鬼都知道,無明業(yè)火燈是冥君的專屬。
這女娃能控燈,是冥界之主無疑。
可她為何怕鬼?
如果怕鬼,那他的仇如何能報?又有誰能幫他?!
有誰能幫他?!
......
床榻上,宋綰斂下神情。
腦海揮之不去腐爛且身體巨人觀的男鬼身影。
她其實模模糊糊中,聽清男鬼的求救。
可人要有自知之明。
她做人都做不明白,連前世害死自己的真兇都找不到。
有什么能力多管閑事?
隔日,天色大亮。
歸來院內(nèi),常書捋著袖子劈柴,勤快地將劈成兩半的干柴,四四方方疊起。
咿呀一聲。
宋綰頂著烏青的眼圈開門。
常書停下動作,不情不愿喊道,“夫人好?!?/p>
坐在庭院品茗的謝驚瀾也微微抬首。
不起波瀾,“宋姑娘昨夜睡得可好?”
男子聲音溫雅似玉。
大半張臉規(guī)規(guī)矩矩地被白紗覆蓋,露出一雙深邃幽暗的鳳眸。
宋綰乍眼看去,心頭一滯。
昨夜不覺謝驚瀾皮相絕佳,如今聯(lián)想起那個可怖的鬼影。
今日穿著孔雀羽線鑲邊的緙絲工藝織寶相花紋外罩,衣襟針線縝密,細看還有金線卷云紋的謝驚瀾,就顯得十分賞心悅目。
“睡得挺好?!?/p>
宋綰多看了幾眼男子俊俏的臉蛋,壓驚。
看慣后,竟連謝驚瀾眸中的疏離冷淡都不覺刺眼。
少女深吸了口氣,“不過新房這種地方,以后還是還給謝三公子居住吧?!?/p>
“我是假新娘,就算短期要住謝家,也只能算客,不好住主臥?!?/p>
謝驚瀾頷首,“也好?!?/p>
兩人相顧無言。
宋綰本性熱情,與生人相處時,忍耐不了極度的寡言。
提起,“謝三公子,你這人還真有意思?!?/p>
“你說,尋常男女要是遇到你我這種情況?!?/p>
“當女子說要歸還主臥居住時,男子不都會推脫兩句么?你怎么直接就應下了?”
謝驚瀾輕嗅杯盞茶香,示意宋綰坐下。
“不出意外......”
“無論是主臥還是客房,宋姑娘你都住不了幾日,我又何必推脫。”
宋綰攏眉不悅,“你這是什么意思?”
謝驚瀾將石桌上的漆案推到宋綰跟前,案上放著一張新的白綢面紗。
男子嗓音誘人,笑道,“昨夜,宋姑娘你已經(jīng)答應我,會助我拿到謝家藥鋪行業(yè)和礦山?!?/p>
“可那兩箱珍寶,并不好拿?!?/p>
話畢,一陣腳步聲停在院子門口。
謝驚瀾別過頭,“你聽,你嫁給我的第一個麻煩,來了?!?/p>
有人敲門,“三少夫人,成婚第一日,您該給老夫人敬茶了?!?/p>
聽到麻煩二字。
少女這才想起謝家向來有成婚后分產(chǎn)業(yè)的習慣。
當初在貧溝村,宋富貴就臭屁的在村民面前炫耀,說等宋滿月嫁到謝家,就能坐擁大產(chǎn)業(yè)。
可前世宋滿月嫁進謝家不久后就死了。
別說分產(chǎn)業(yè),死后就連一個銅板也沒分到,還被卷進破席子扔到了亂葬崗。
宋綰回憶起這些,謝驚瀾的言外之意就很好領會:
珍寶藥業(yè)礦山,無論哪個,都不好拿。
既決定留下來探查當假新婦。
那么也要應付謝家內(nèi)部的明爭暗斗。
也許,運氣差些。
她會和宋滿月一樣,不慎死在謝家。
院外婢女不耐地催促,“三少夫人?三少夫人您該去敬茶了?!?/p>
宋綰回神,“來了。”
少女一把抓起漆案上的面紗。
半遮面,往盤好的發(fā)髻后頭打了個繩結。
起身后,見謝驚瀾依舊跟個大佛似的不動如山。
沒好氣道,“謝三公子,你我雖是假夫妻,但新婚第一日,敬茶總是要一起去的吧?”
謝驚瀾緩緩搖首,俊俏清雋的臉隔著面紗若隱若現(xiàn)。
聲音溫和,卻讓宋綰氣得想打人。
“我便不去了?!?/p>
“尋求并肩作戰(zhàn)的伴侶,也要驗驗對方的真本事不是?”
謝驚瀾星目微漾,劍眉上挑。
笑道,“對了?!?/p>
“煩請綰娘出這個院門后,稱呼我為驚瀾?!?/p>
“自然,如有需要,稱我為夫君也是可以的。”
宋綰胸膛堵著一口悶氣。
上不去,下不來。
她氣呼呼點頭,還沒出院子就故意喊道,“夫君,我的好夫君。”
“我宋綰此生絕不會讓人欺負!”
“所以你只管看著——”
“別說我腳下的歸來院,就是整個謝家,我都會好好住下去!”
宋綰往院門走去。
剛走兩步,越想越不服氣。
似只炸毛的貓兒,一遇不順心就必得報復。
回頭道,“對了,主臥我就不讓給你了?!?/p>
“身為同伴,還是個要肩負抵擋明槍暗箭的同伴!”
“夜里住得必須好些,否則精神不濟,無法幫你要到或者守住產(chǎn)業(yè),豈不得不償失?”
宋綰通知后覺得不夠。
非要傲嬌反問,“夫君,你說我說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