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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窺燈影
周春白拖著凌知光回到家中時(shí),鄰里皆去街上游燈會,只有她家中點(diǎn)著燈。她推門而入,寶兒第一個發(fā)現(xiàn)母親,一搖一擺地跑過來,活像滾動的蒲公英球。
寶兒抱住周處白的腿,脆生生喊了“娘親”。
溫扶玉本在灶后生火,聽見動靜站起身來,抹了一把臉,卻叫面粉沾了滿臉。他一邊在衣上擦手,一邊快步走過來,問:“回來了?”
周春白道:“是……但不是一個人回來的?!?/p>
她往旁邊挪一步,露出身后倚門站著的凌知光。
溫扶玉眉心微蹙:“他?”
周春白道:“被人追殺重傷。他對寶兒有恩,我不能不管他?!?/p>
溫扶玉立即握住她的手腕,忙問:“你可有受傷?”
周春白被迫在他面前轉(zhuǎn)了個圈,無奈道:“放心,我沒事。”
溫扶玉這才放下心,隨后看向門外的凌知光:“還是將他送去官府為好。”
“我也是這么想的,但……”周春白頓了頓,似乎在猶豫如何開口,畢竟,溫扶玉萬分欽佩老縣令。
“怎么了?”溫扶玉柔聲問。
周春白道:“他告訴我,要?dú)⑺司褪抢峡h令。他說,縣令勾結(jié)外賊,想將金礦占為己有。”
“胡言亂語?!睖胤鲇窆获g斥,看向凌知光,“縣令清正,奸佞小人何以誣陷?”
凌知光仿若被驚嚇了一般,后退半步,無助地看向周春白。
春白握住溫扶玉的手,不疾不徐道:“扶玉,你不要生氣。若此事是真,送他去官府無異于送他去死,若是假的,查不清真相,縣令豈不也要白受罪名?”
凌知光忽然拽了拽春白的衣角:“嫂嫂,你莫要為我與溫兄爭吵……”
他咳了幾聲,臉色蒼白。
溫扶玉冷聲道:“誰說我們爭吵了?你算什么東西,在這里離間我們夫婦?”
凌知光目光中露出無措。
溫扶玉目露詫異,他碰都沒碰他一下,這人為何要裝作一副被欺負(fù)的模樣?
“好了好了好了?!敝艽喊走B忙攔在兩人中間,低聲道,“有什么事進(jìn)去再說,有人回來了?!?/p>
燈會接近尾聲,已經(jīng)有鄉(xiāng)鄰回家了。
她伸手去扶人:“先進(jìn)去。”
溫扶玉卻搶先一步扶住凌知光,面色鐵青:“娘子,你不要受累?!?/p>
周春白哭笑不得。她第一次知道,原來素來沉穩(wěn)平和的溫扶玉會因?yàn)榇滓?,如此“兇悍”對人。倒是有些可愛?/p>
她俯身抱起寶兒:“好,我抱我們的乖寶兒。”
周春白抱著寶兒在前,往院內(nèi)走去。溫扶玉冷剜凌知光一眼,語氣森然:“豎子奸詐?!?/p>
凌知光輕笑一聲:“嫂嫂良善?!?/p>
溫扶玉猛然卸了他一只的手臂。凌知光痛得額冒冷汗,卻一聲不吭。
等進(jìn)屋關(guān)上門,周春白發(fā)現(xiàn)凌知光一條手臂垂下,驚問:“何時(shí)手臂也受了傷?”
凌知光快速看了溫扶玉一眼,又立刻垂眸道:“嫂嫂,不必怪罪溫兄,是我不小心摔跤,溫兄為了扶住我,才不小心……”
凌知光低首,燈火覆在他臉上,短而細(xì)小的絨毛被燭光照亮,如同蒙蒙一層迷霧。
溫扶玉回過神來,這才明白他方才為何一聲不吭隱忍著,原來是為了在這兒下套。
“小白,我……”
周春白無奈地看了溫扶玉一眼,卻也沒有出聲責(zé)備,只道:“我去備些吃食?!?/p>
溫扶玉眉宇微揚(yáng),輕蔑看了凌知光一眼。
待人出去后,溫扶玉緩步走到凌知光面前,冷聲道:“明日一早,滾出我家?!?/p>
凌知光一臉為難,道:“要我走?可是方才嫂嫂已經(jīng)答應(yīng)我了,她助我查清金礦之事,我?guī)退[瞞假死出宮之事。二哥的身份……要不要也與我做個交易呢?”
惡心。
溫扶玉惡心地想將這條毒蛇砍成三截,剁成肉泥。
他總是這樣,如同甩不掉的泥巴,沾在人身上。
分明所有人都厭惡他,都想要他死,可他偏要活著,一遍一遍惡心所有人。
“你不敢?!睖胤鲇襦托?,“我的身份暴露,你絕無活路。”
“但我并不懼死?!绷柚饽抗夂盟平藵獬淼年幚涞哪酀{,“二哥也不怕失去她么?”
溫扶玉攥緊手指,殺意畢顯。
“我勸二哥不要動手?!绷柚舛似鹱郎系牟璞K,“溫潤儒雅的溫扶玉,并非殺人如麻的赫云縛羽。你在她面前的偽裝,已經(jīng)失控一次了?!?/p>
溫扶玉目光中帶著可憐:“而你連偽裝的機(jī)會都沒有。你是如何卑劣的人,她心如明鏡。”
凌知光輕笑:“二哥說笑了,我可不敢求嫂嫂的真心。”
他四兩撥千斤:“還是見她待我好,二哥害怕了?”
溫扶玉牙關(guān)輕抵。
害怕?凌知光不過低劣蟲豸,溫扶玉最不該怕他奪走春白。
如果……他不是春柳樓那名琴師的話。
正當(dāng)此時(shí),屋外傳來一道腳步聲,周春白人未至,聲先到:“凌公子,元宵是芝麻餡的,你用一些?!?/p>
溫扶玉斂去殺意,放松身軀,笑道:“凌公子,你好生休息。孩子愛鬧,溫某與拙荊該去哄她睡覺了。”
說完,他一手牽起周春白出了門。
房門闔上,屋內(nèi)只有昏暗的燈火,一碗熱騰騰的元宵就擱在凌知光手邊。
他坐在黑暗中,聽著外面刻意壓低的絮語。
“扶玉,今年的第一件春衣,用水青色如何?”
“我穿水青色好看么?”
“我覺得好看呀,但也要問你的意思呢?”
“我打扮是給你瞧的,自然你決定。”
……
凌知光將一枚元宵送入口中。
甜膩之物,難吃至極。
——
屋內(nèi)昏暗,燈影重重。
溫扶玉好不容易哄睡了寶兒,回屋時(shí)卻發(fā)現(xiàn)周春白頂著濕漉漉的頭發(fā),穿著薄衫,正趴在桌案前看書。
他輕步走到她身邊,抬手輕敲她的腦瓜:“又不擦頭發(fā)?!?/p>
周春白被抓包,反倒伸手抱住他的腰肢:“不準(zhǔn)說我。”
溫扶玉嘆息,拿起一旁的細(xì)葛布,坐在她身邊,仔仔細(xì)細(xì)幫她擦頭發(fā)。
周春白乖乖任由他照顧,目光仍舊落在面前的書上。溫扶玉知道她素來愛看志怪,有時(shí)一捧起來能看半宿。
他按下她手里的書,道:“該睡覺了?!?/p>
不由她反抗,他單手抱起她,朝著床榻走去。周春白坐在他的臂彎里,摟住他的脖子,哀嚎:“不要!我還有一章就看完了——”
“我給你講?!彼麩o可奈何,“你閉上眼,我都記得,我講給你聽。”
周春白窩在他懷里,閉上眼:“講吧?!?/p>
“話說那狼妖的身份終究被仙人察覺……”他將故事徐徐講來。
不多時(shí),懷中人果然發(fā)出了平穩(wěn)的呼吸聲。
溫扶玉目光溫柔若水,眷戀地貼近她,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