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了江府，剛踏進(jìn)院子就瞧見沁兒小臉慘白地在找自己。

沁兒眼里都是擔(dān)憂：“小姐，您這是......又去侯府了？”

后院與侯府就是一條巷子。

江稚魚滿臉疲憊：“他找我有點事?！?/p>

沁兒恨不得跳起來給那小侯爺一巴掌，他找小姐，能有什么好事。

天天不是要錢，就是背鍋。

現(xiàn)在更好了，在外面還有了別的女人！

想到這，沁兒的神色又深了幾分。

晚膳后，沁兒才匆匆趕到江稚魚身邊：“小姐，夫人讓你去她院子試衣服?！?/p>

臨近元宵。

早在兩月前，她為了元宵節(jié)賞花燈，特意去詩香閣定了一套衣裳。

剛到母親院子，就瞧見桌子上擺滿了飾品和衣裳，江母臉上止不住地笑：“小魚，快把這衣裳換上試試?！?/p>

說完，就將手中的古紋雙蝶云形千水裙展開，裙擺層層疊疊，如同流水般靈動，她甚至可以看到女兒換上這身衣裳，會多么名震京城。

江母走上前，指著旁邊的首飾：“這些是娘替你準(zhǔn)備的?！?/p>

“今年還是在老地方等硯關(guān)嗎？”

聽到這話，江稚魚只覺得雙耳發(fā)鳴，她呆滯地站在原地，張了張唇。

最后搖頭：“娘，我不去?！?/p>

“啊？”江母眸中閃過一絲驚訝，從及笄之后，兩人在元宵節(jié)之日，都會相約去河邊放花燈。

這是一直以來的習(xí)慣。

“今年元宵，我想去宣德門賞花燈?！?/p>

聽見女兒的話，江母眉頭輕皺。

那宣德門是當(dāng)今圣上去的地方，她以為那小侯爺生性頑劣，對這種地方很不喜。

江母沉思片刻：“不過小魚，昨晚硯關(guān)那事你清楚嗎？”

她拉著江稚魚的手，坐在椅子上，嘆口氣：“這事鬧得挺兇，他娘差點氣得犯病，說被狠狠打了一頓，現(xiàn)在還被罰跪祠堂。”

江稚魚小手一涼。

手中的衣裳順勢掉落在地上。

裴硯關(guān)是侯府心尖上的人物，這些年鬧了這么多事，也沒挨過打。

江母沉默地嘆口氣：“那孩子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可越長大越不像樣，這婚事......”

“我倒是聽說那私生子爭氣，十五歲那年離開侯府，本以為這輩子就碌碌無為，誰知去年年底回來，竟然被封為侍郎，現(xiàn)在不僅在京城有著自己府邸，就算是在圣上面前，也有一席之地?！?/p>

江母碎碎念，江稚魚卻沒細(xì)聽，腦中閃過那個約好生辰送她花燈的男人。

原來只需對比，就能知道裴研關(guān)有多不值得她喜歡。

她徑直出了府，去了侯府。

裴硯關(guān)的小廝見到江稚魚，臉上都是止不住的喜色：“江小姐，您快救救我家少爺吧！他挨了打，一天沒喝水吃飯了，現(xiàn)在還在那祠堂跪著，身體怎么受得了啊！”

看來這事確實是將江家父母惹毛了。

江稚魚不敢耽誤，趕緊往裴母主院走。

裴母身子不好，這件事硬是將她氣出病來。

一進(jìn)院子，就聞到濃郁的藥味，江稚雙手攥緊絹帕，打著招呼：“裴夫人?！?/p>

裴母見到她這乖巧的人兒，眉眼的病氣都消散不少：“小魚，你也聽說這事了，你們兩人走得近，幫裴夫人多照看著他......”

裴母像是找到了訴說的人，碎碎念許久，還說要將那女人找到，讓他徹底斷了念想。

江稚魚小臉慘白，低頭沉默了許久，才小聲道：“裴夫人，抱歉，硯關(guān)是因為我才鬧事的?！?/p>

裴母瞳孔一怔，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路過時有個男人想欺負(fù)我......”江稚魚不想再編，她死死咬住下唇，頭又低了幾分，雙頰滾燙。

“裴夫人害您生氣是我不好，你別罰他跪祠堂了好不好，這一切......都是為了幫我?！?/p>

裴母目光定定地看向她。

江稚魚羞愧之至，裴夫人待她是極好的，但為了裴硯關(guān)，這已經(jīng)不是她第一次撒謊。

裴母嘆了一口氣，眸中都是不可置信：“小魚，那可是青樓，你一女子，怎么能和硯關(guān)去這種地方？”

江稚魚拳頭緊攥，連呼吸都覺得疼。

她也不想，這一遭算是把裴硯關(guān)的品性看清，幼年的恩情，就在今天償還清了。

“硯關(guān)從小不羈，我就指望你陪在他身邊，多管管他，可......”裴母斂眉：“小魚，你太讓我失望了?！?/p>

江稚魚快將手中絹帕扯壞：“抱歉，這是最后一次。”

裴母不知道她話語深意，嘆口氣起身，喚來丫鬟將祠堂的人放了。

她這才抬起頭，煞白的小臉招人可憐。

裴母搖搖頭，招手:“小魚，你先回去。”

江稚魚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腦海中想了許多，異常復(fù)雜。

與迎面而來的裴硯關(guān)撞上。

裴硯關(guān)臉還腫著，身上不少被藤條抽出的印子，被罰跪了幾個小時，雙腿也變得麻木。

見到她后，伸出手搭在她身上，輕哼一聲撒嬌：“小魚，我好疼?！?/p>

江稚魚面無表情將他的手推開，輕輕道：“裴硯關(guān)，以后別再找我做這種事了?！?/p>

男人眸中閃過驚訝，隨后拉著她的手腕，低聲柔聲道：“是不是我娘說你了？她就是那性子，你別放在心上，過幾天你又是她的心肝?！?/p>

這些年，這男人是看得真真的。

他娘對江稚魚是真的在意。

其實裴母給她留足了面子，當(dāng)著丫鬟面，也不會只說那幾句。

可江稚魚還是委屈，從小到大，她沒有挨過訓(xùn)，更別說是這么重的話。

她紅著眼，抬起頭望著他。

看到她的眼睛，裴硯關(guān)頓時慌了：“抱歉小魚兒，我沒想到這件事會鬧得這么大，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氣......”

“好了?！?/p>

江稚魚將他的手輕輕撫開，皺眉沉聲道：“這是最后一次。”

“什么？”

江稚魚抬起頭，眼神一瞬不瞬地看向她：“我沒立場，以后也不會再幫你?！?/p>

“裴硯關(guān)，放過我吧。”

這句話讓裴硯關(guān)徹底愣住。

放過？

什么時候?qū)τ诮婶~來說自己是個負(fù)擔(dān)了？

他許久沒有這般仔細(xì)看江稚魚的面容，那個曾經(jīng)被稱為“名動京城”的尚書府千金竟然一臉憔悴。

明明今年稚魚不過十七歲，花信之年，耳畔卻因憂思敏銳生出一縷白發(fā)。

裴硯關(guān)心頭一疼，像被繡花針扎了一下。

張口想說些什么的時候，卻見女人所有的目光都朝他身后匯聚。

如已死的枯水喚起一線生機。

江稚魚看著裴硯關(guān)身后走來、月白色如神祇的男子，喉頭滾動。

輕躍的話語脫口而出。

“裴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