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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江予墨的女助理因車禍傷了臉。
只因聽說人魚內丹有修復奇效,他便不顧我的哀求闖入修復室,奪走和我心脈相連的人魚小妹。
“妹妹還小,剖出內丹她會活不下去,我也身負人魚血脈可以修復她的臉,求你放過她......”
可江予墨冷笑將我甩開,當面剖出了小妹的內丹。
“就憑你那修復破爛的三腳貓功夫,還妄想在雨棠的臉上做手腳?”
“不就要個珠子,又沒直接要她命,要是死了,大不了我再抓一條賠你?!?/p>
事后他著急去醫(yī)院送丹,將我推倒反鎖上門。
我抱著妹妹冰冷的軀體枯坐一夜后只想離開,可他仍不愿放過。
“都是因為你整日跟這些晦氣東西在一處,雨棠才會氣運不好毀了容?!?/p>
于是他帶人將我的工作室砸了。
滿地的文物碎片湮滅了我對江予墨最后一絲愛意。
他不知道,妹妹已死,青銅鼎已碎,刻在我身上的禁制自動解除。
恩情已還,治愈也能變?yōu)樵{咒。
......
江予薇趕到的時候,我正跪在一地狼籍中,顫抖地想要喚起修復力。
掌心早被碎片劃破,可我卻扔執(zhí)著抱著小妹軀體試了一次又一次。
見我雙眼猩紅,麻木絕望。
她有些不忍地拉住我再一次伸出的手。
“別試了?!?/p>
“回頭我找人幫你拿些膠水,說不定粘起來還能恢復的......”
她寬慰著我,卻更像說給自己聽。
一旁私人醫(yī)師嘆息出聲。
“下手太重,又沒有及時止血。若是再早點,我還能試試。人魚體質本就特殊,上次是夫人命大,這次耽誤這么久,誰來也無力回天?!?/p>
我跌坐在地,麻木地抱緊小妹早已涼透的身體。
身上隱隱傳來修復力隨著小妹血液流干一點點剝離而去的劇痛,心口如同被人用刀狠狠剜過,疼得我?guī)缀醮贿^氣。
人魚與我心脈相連的事,江予墨明明最清楚不過。
就像他明白只有青銅古刀才能傷我們。
可他動手時仍沒有絲毫猶豫。
拿著我五周年紀念送他的刀,一刀扎進心口,一刀挑出內丹,鎖門匆匆而去,幾乎一氣呵成。
而我只能無力看著小妹傷口處的血越流越多,臉色愈發(fā)蒼白,直至最后沒了氣息。
當初愛意繾綣時吐露的秘密,卻在九周年紀念日這天化成利刃,讓我痛不欲生。
我發(fā)出聲聲絕望悲鳴,卻再也沒能等到她睜眼喊我一聲“阿姐?!?/p>
“汐音,我真沒料到予墨這個混賬居然會做到這個份上。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管好他,我一定會狠狠懲罰他和那賤人。”
她覷著我臉色,還是討好開口。
“汐音,青銅鼎畢竟事關我江家氣運,能不能看在江家將你和你小妹救下養(yǎng)大的份上,繼續(xù)為我們守護修復它。”
“我保證,你小妹會得到最好的安葬。我另外為你尋一處地方,再不讓人打擾?!?/p>
話音未落,江予墨的帶著憤怒和質問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林汐音,你死哪去了那么久不接電話?!?/p>
“你妹那個破珠子根本沒用,虧我還以為你護什么似的那么小氣,趕緊過來給雨棠看臉。”
聽我沒回話,他愈發(fā)不耐。
“雨棠從小就善良有福報,就是沾染了你們那的晦氣才傷了臉,年輕女孩的臉有多重要你不知道嗎?你們賠她本就是天經(jīng)地義!”
我的嘴角染上一絲嘲諷,怎么才算天經(jīng)地義呢。
是他為蘇雨棠不惜奪走小妹性命天經(jīng)地義。
還是當初江家救下被人追殺的我和小妹后,我用修復力為江家修復損毀的青銅鼎十五年無怨無悔,更在三年前耗盡半身修為為江予墨擋了生死劫天經(jīng)地義?
如若不是那次遭受重創(chuàng),我又何至于一直無法還原人魚形態(tài)如今連個門鎖都能輕易將我困住。
可我第一次被帶到江家時,江予墨也曾驚艷抬眼,在我身后寸步不離。
在我因怪魚味被孤立排擠時奮不顧身擋在我身前。
哪怕知我身世也從未嫌棄,反而鼓勵我去追逐研究的夢想,尋找存在的價值。
更將小妹視如己出般疼愛。
那時他摟著我摸著小妹的頭滿眼溫柔,得知她喜歡海豚,送了她一屋子海豚玩偶,還承諾等她能變成人形就帶她去看。
“小渝快快長大,以后我們的孩子一定也和小渝一樣可愛乖巧?!?/p>
看我整日工作沉悶,不僅送我一條小狗逗我開心,還親手為我調制了一款香水,只因怕萬一暴露身份他趕不及來護我。
這讓素來因身份流離失所的我如何不動心呢?
可蘇雨棠一回國,他就變了。
哪怕江予薇早已告訴他,蘇雨棠當初出國就是為了追男人,是她被甩了才灰溜溜回來。
可江予墨根本不信,還警告我別再挑撥離間。
因為那時愛他,我讓了步。
不再回別墅,只和小妹縮在小小的修復室里。
可現(xiàn)在,面前被砸的如廢墟般的工作室,小妹心口的窟窿和不肯閉上的雙眼,還有再也無法繼續(xù)的修復夢想。
一切的一切。
我終歸用慘痛的代價明白,有些人的心,本就是捂不熱的。
“汐音......”
江予薇的欲言又止讓我回神,我朝她慘然一笑。
“如今小妹死了,我也已失去修復力,雖青銅鼎事關江家氣運,但我實在無能為力?!?/p>
我深深拜倒下去。
“恩怨也算了了,還請你放我離開吧。”
江予薇離開的下一瞬,管家焦急的聲音從手機里傳來。
“夫人,不好了,出事了!”
2
他話說一半就掛了,我頓時心下一沉,呼吸也不自覺變得急促。
心里隱隱不傳來的不好預感愈發(fā)強烈,我慌忙起身往家趕。
我剛下車,管家就一臉焦急在門口來回踱步。
見到我,一下就沖到我面前。
“夫人,你快想想辦法救救小乖......”
“她,她快被打死了?!?/p>
破門而入一瞬間,刺鼻的煙味幾乎嗆得我喘不過氣。
這是人魚最討厭的氣味,因為那是透在我們骨子里最害怕的火。
下意識厭惡后退了一步,就聽見有人指著個盒子不屑開口。
“江總,要我說你真是昏了頭,還真去信你家那賤人真有人魚內丹,玄乎得很,還搞了這勞什子東西來,棠姐這臉要是涂壞了咱哥不得心疼死?!?/p>
“要我說,她就是個江湖騙子,平時這江家混吃混喝也就算了,還搞出什么修復來,成天跟堆垃圾破爛打交道,這不是腦子有病嗎?”
“我看也是,整天一股子窮酸樣還帶著條雜毛土狗也不嫌丟人,給咱棠姐提鞋都嫌晦氣?!?/p>
“還好咱姐肚子爭氣,等生下孩子名正言順,到時候直接把她掃地出門那才痛快!”
“小乖在哪?”
門口的我讓剛剛還嬉笑的氛圍安靜了下來,全場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身上,蘇雨棠更像是害怕一般捂著臉往江予墨懷里縮了縮。
江予墨瞥我一眼,摟緊了蘇雨棠漫不經(jīng)心。
“什么小不小乖的,來了就趕快過來給她看看臉?!?/p>
見我焦急搜尋,蘇雨棠“好心”挑釁開口,指了指角落。
“姐姐莫不是說的那只土狗吧?一只畜牲你也太縱容了,一上來就沖人家大叫,還好被予墨哥哥好好教訓了。”
我連忙沖了過去,卻只看到小乖渾身是血的倒在地上,早已經(jīng)沒了氣息。
更諷刺的是,她身上還穿著五年前江予墨為她定做的小衣服,小狗眼中充滿了迷茫與恐懼。
可能她也不明白,曾經(jīng)喜愛她的“爸爸”,怎么會如此殘忍對她。
“雨棠剛被你養(yǎng)的小畜牲驚著了走不了,這段時間你負責照顧她身子,一會記得把你手上我姐給你那串古董玉鐲褪下來給她安胎。若是有什么三長兩短,別怪我不客氣?!?/p>
見我呆愣在那里,他皺眉不耐。
“這畜牲死都死了,你一會燉了給雨棠補補。”
“江予墨,你為什么要殺了她?”
“你已經(jīng)拿到了你想要的,為什么連她都不肯不放過?”
我抱起小乖瘦弱的身軀憤怒至極,顫抖著聲音說要離婚,江予墨卻冷笑出聲,就連蘇雨棠也捂嘴笑了起來。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姐姐,做人要知恩圖報,你渾身上下哪樣不是予墨哥哥給你的?你居然還想用離婚這種把戲,也不怕老掉牙找人笑話?!?/p>
她的話惹來眾人哄堂大笑,我再也壓抑不住情緒,朝著她撲去。
可還沒夠到她,就被江予墨一腳踹開。
甚至覺得不解氣,他一腳接一腳往小乖尸體上招呼。
我拼了命將她護在身下,狼狽極了。
“給你臉了是吧?不就是死了只畜牲。”
“雨棠的臉都治不好,還在這里跟我擺什么架子!”
3
可我抬眼望去,蘇雨棠的臉上分明只有一條小小淺淺的紅印子。
而她的臉也因為內丹的緣故變得更加白皙,甚至散發(fā)出小妹熟悉的氣味。
腦海中浮現(xiàn)出小妹臨死前寬慰我的話語。
“阿姐,別哭,小渝一點都不疼,小渝能堅持下去的?!?/p>
“姐夫肯定也是急用,而且他救我們一命,小渝不怪他的,小渝可以修復,還能好好長大的。”
“他以前說過小渝就像孩子一樣,說給我換個大點的魚池帶我去看最喜歡的海豚表演還沒做到,這次應該會看在我功勞的份上兌現(xiàn)諾言的,不過再有下次,阿姐不許再對他好了?!?/p>
“阿姐,我是不是看不了海豚了......”
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我喃喃自語。
“是啊,不就是畜牲......”
畜牲,怎么值得他在意,怎么值得他上心。
說到底,我不也一樣。
不過就是他眼中的畜牲,他能隨意踐踏的一時新鮮的玩意。
他又怎么會記得。
周遭的人見他的反應,污言穢語開始不絕于耳,拉扯之間甚至對我動手動腳。
“還說什么人魚修復師呢,編的比啥都真?!?/p>
還有過分的人故意掀起我的裙底拍照,然后夸張大喊。
“不也沒有尾巴嗎?人魚怎么叫的,叫聲好聽的來,哥哥疼你?!?/p>
“不知道人魚是什么滋味,予墨哥什么時候也讓我們試試?”
......
“不就是離婚?你不敢嗎?”
看著我任人擺布仍舊執(zhí)著抬頭反問,他愣了愣,好像突然覺得無趣至極。
“行了!都給我滾!”
吼完再不看我一眼,抱起蘇雨棠就朝著我們臥室大步而去。
我拖著一身傷痕起身,踉蹌著走去小妹的房間。
這里還留著太多東西,我要一并帶走。
打開燈,入眼的海豚玩偶大大小小將我包圍,小妹熟悉的感覺隔絕了門外的紛擾。
恍惚間仿佛她還會從玩偶間探出頭來,甜甜叫我聲“阿姐”。
可房間原本的藍色早被蒙上了厚厚的灰塵,嗆得我止不住咳出了淚來。
似乎也在嘲笑我的愚蠢天真,信錯了人。
我努力平復了情緒,開始收東西。
卻才突然發(fā)現(xiàn),這里我想帶走的真正屬于小妹的東西,卻幾乎少得可憐。
目光觸及到她留下的一張泛黃的畫作。
那是她剛搬進來時畫的,畫面里面是我和江予墨帶她出去玩的情景。
畫面中她抱著的赫然是只小海豹。
我一愣,心底泛起一絲疑惑,她真的喜歡海豚嗎?
猛然間,腦海浮現(xiàn)當初我沖著江予墨撒嬌的樣子。
“予墨,你看海豚多可愛啊。”
彼時江予墨也寵溺地刮刮我的鼻子。
“海豚真是我們倆的福星,還記得一開始,我們就是因為海豚相遇的?!?/p>
還是因為我那時候偶然一句無心夸海豚可愛的話語,讓她一直記得呢?
所以我的小妹她一直記得海豚,提及海豚,喜歡海豚,虔誠向海豚許愿。
只愿我能一直平安幸福下去。
可我又帶給了她什么?
她到底至死都沒能見到心心念念的海豚表演。
我又哭又笑,淚水止不住往下掉,悲痛到難以附加。
只覺得愧疚無比。
收拾完行李,我打開手機訂好了第二天的海豚演出,將自己的蜷縮在小妹的床上,試圖再靠近她一點。
握著她的出生時象征身份的家族手鏈,我不知不覺沉沉睡去。
只是美好終歸短暫,我被一盆冷水潑醒。
4
迷蒙睜眼就看到江予墨摟著蘇雨棠站在我面前,蘇雨棠柔弱無骨歪在他身上,脖間還全是曖昧的紅痕。
見我睜眼,他冷笑。
“我姐剛打電話罵了我一通,說什么青銅鼎碎了影響氣運,又是你告的狀吧?”
“還搞這種小孩子把戲有意思嗎?那你去啊?!?/p>
“反正你也修了那么久了,只要你修好了,保佑雨棠順利生下孩子,我就同意你離婚,不和你計較了。”
我搖頭拒絕:“小妹已死,我已經(jīng)沒了修復力,我不能答應?!?/p>
話音未落,蘇雨棠的眼眶就紅了。
她委屈開口:“姐姐對我心有怨恨,不肯幫忙也是應該的。可我懷的畢竟是予墨的孩子......”
見我只是嘲諷勾唇:“你那么在意,怎么不自己去?”
江予墨直接狠狠給了我一巴掌。
“你怎么這么惡毒,三年前雨棠為救我本就落下病根搬不動重物,你明知她現(xiàn)在剛出車禍又懷有受孕,還想讓她受累?”
“你不是人魚嗎?這點都做不了?”
救他么,救他的分明是我。
不過,這些現(xiàn)在都不重要了。
就在僵持不下的時候,蘇雨棠突然一把扯過我手里妹妹的手鏈。
“姐姐,我聽說人魚家族可不止你們一人,這條手鏈既然是你小妹的遺物,想必人魚族人也都知道......”
“我正好認識幾個科研朋友,他們都對人魚很感興趣呢?前幾天就抓到了幾條,不過到時候他們下手沒個輕重這幾個已經(jīng)死了,我也說不好啊。”
“有了這東西,想必能抓到更多......”
說完她翻出視頻給我看。
視頻里,我認出了幾個熟悉的身影。
小姑被鎖鏈穿透琵琶骨供人取樂,舅舅渾身是傷倒在地上......
我目眥欲裂,不可置信看向江予墨,他卻只冷冷一笑。
“現(xiàn)在能修復了嗎?”
我狠狠攥緊了拳頭:“那便如你所愿。”
我?guī)麄兒颓嚆~鼎來到了海邊。
我如今已經(jīng)沒了修復力,但還有一種方法,確實可以讓碎片復原。
只要我跳海,一切的修復就會回到原點,青銅鼎也會復原如初。
只是這時候,治愈會變成詛咒。
江家救我一命,在此之前,我從未想過要做到這個份上。
可我沒得選了。
既然他要復原,我便復原這一切。
對著碎片,我閉上眼睛施法,猛地睜眼,下一刻青銅鼎奇跡般開始形成原來的輪廓。
我朝他伸出手,江予墨有些不情愿地將手鏈丟給了我。
而我力竭倒地,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江予墨眉頭緊鎖,身體不受控制想要上前來。
見江予墨這副神情,蘇雨棠就一副虛弱的樣子捂著肚子。
“予墨哥哥,這里太晦氣了,我肚子有些難受......”
江予墨有些遲疑轉頭看了我一眼,下一秒,蘇雨棠就好像再也堅持不住昏死過去。
他大驚失色,慌亂抱起她轉身大喊。
“私人醫(yī)生呢?快來!”
想到什么,他又轉頭吩咐助理。
“你在這里看著,要是她搞什么幺蛾子,就馬上告訴我?!?/p>
“等好了就讓她來找我,我給她離婚協(xié)議書?!?/p>
等他們背影消失在岸邊,我從泥土中撿起手鏈仔細擦拭干凈。
再不理會身后的聲音踉蹌走到海邊,閉眼一跳。
手機響了七八個,江予墨才不耐煩接起。
耳邊卻傳來了助理顫抖的聲音。
“江總不好了,夫人,夫人她跳海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