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十個小混混堵在了老公下班的必經(jīng)之路。

他們用煙頭在我胸口燙出了大大的“賤狗”。

又一起哄笑著用火柴點(diǎn)燃我的睫毛。

最后，他們扭頭看著一步步走來的我老公江澈之開口，

「怎么？你想英雄救美？」

江澈之無視我求救的眼神，彎腰踩上我的傷口笑了笑，

「不用，我看她挺享受的，玩的開心啊…」

「賤狗？挺配你的?！?/p>

直到看著他的身影消失，我才抹了抹眼淚站起身，

「演的不錯，錢照付?！?/p>

1

小混混拿著錢很快就走了，走時(shí)還不解的看了我一眼，

「這女的有病吧？花錢讓我們虐待她，還必須真刀真槍下手?！?/p>

「對啊，我剛用煙頭燙她，她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真夠狠的。」

我沒什么表情的掏出手機(jī)，在“苦肉計(jì)”那一欄打了叉。

這是江澈之車禍?zhǔn)浀牡谌堋?/p>

他的記憶停留在五年前，那時(shí)候我們還沒結(jié)婚。

而我，是他當(dāng)時(shí)多看一眼都會吐的仇人。

拖著狼狽的身體走到家，正猶豫回自己家要不要敲門的時(shí)候。

門打開了。

柳巖語故作驚訝的靠在江澈之懷里說，

「啊，夕夕姐。你怎么…搞成這幅樣子？」

江澈之失憶忘了我們的五年，我沒哭。

用各種方式都無法喚醒他的記憶時(shí)，我也沒哭。

可現(xiàn)在，以這種滿頭煙灰，衣服破爛的形象遇到柳巖語時(shí)。

我突然忍不住眼淚了。

我手足無措的理了理頭發(fā)，扯出笑容說，

「澈之…你，你前女友來家里怎么也不和我說??？」

江澈之像聽到什么笑話一樣，

「家？我還以為你現(xiàn)在正在巷子玩裸體游戲呢?！?/p>

「怎么，十個人都讓你爽不了？」

「還是回來拿套？早說我給你去買啊?！?/p>

說著他還不忘把柳巖語的耳朵捂住，像是怕這些話會臟了她的耳朵。

我呆在原地，眼淚就像開閘的洪水一樣止不住。

盡管失憶以來我聽過他太多的冷言冷語。

可…我好像還是沒學(xué)會適應(yīng)。

2

那晚他們徹夜未歸。

我躺在地上睡了一夜，第二天是被渾身的滾燙熱醒的。

我發(fā)燒了，四十度。

強(qiáng)撐著提交請假申請后，不到一分鐘，江澈之就打來了電話，

「楊秘書，我不管你發(fā)燒四十度還是五十。五分鐘我見不到你，下周的策劃案你不用參加了?！?/p>

策劃案是我跟了兩年多的心血，我不能丟。

「好…江總?！?/p>

剛走進(jìn)辦公室，映入眼簾的是一堆燒成灰燼的文件，還有丟在火堆里的電腦。

柳巖語正嬌笑著點(diǎn)燃了一串鞭炮，躲在江澈之懷里看我，

「夕夕姐，我突然想放炮。就在你辦公室放了…你應(yīng)該不介意的吧？」

我忍住天旋地轉(zhuǎn)的眩暈感，看著江澈之開口，

「澈…江總，秘書辦公室里面都是機(jī)密文件，您這樣—」

話還沒說完，江澈之猛的回頭扇了我一巴掌，

「你他媽也知道自己只是個秘書？給巖語道歉！」

我擦了擦嘴角流出的血跡，倔強(qiáng)的抬頭，

「江總，我沒錯…」

江澈之心疼的拂去柳巖語的淚水，上前一步盯著我，

「你沒錯？只要巖語因?yàn)槟愕粢坏窝蹨I，就是你的錯?！?/p>

這句話，江澈之從前也總對我說。

他說只要我哭，就是他沒做好，就是他的錯。

我不明白，失憶…就代表著失去所有愛嗎。

或許是他眼里的厭惡太明顯了，或許是我被燒昏了頭。

我頭一次在公司丟了做秘書的分寸，

「那我呢！你看不到我的眼淚嗎！江澈之，我才是你老婆??！」

江澈之揚(yáng)起的手頓住，但也只是停了一秒，

「楊夕，我不知道你五年前用了什么手段逼我結(jié)婚?！?/p>

「但我告訴你，你在我眼里，就是一個，婊，子?！?/p>

看著江澈之氣的通紅的臉，我第一想法居然是妥協(xié)。

因?yàn)獒t(yī)生說過，江澈之還沒完全恢復(fù)，切忌情緒激動。

多可笑。

到了這種情況，我居然還在擔(dān)心江澈之的病情。

我笑了，退后一步恭敬的彎腰，

「對不起，柳小姐。是我越界了?！?/p>

「您是江總帶來的人，自然想干嘛就干嘛?！?/p>

說完我看著江澈之，強(qiáng)撐著體面說，

「江總，可以了嗎。我真的很累，想回家睡一覺?！?/p>

他看著我無聲的張了張嘴，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

3

躺在床上，我出奇的沒了睡意。

盯著手機(jī)上“喚醒小江記憶的一百件事”看了很久。

這三周，我做了九十八件事，都一無所獲。

現(xiàn)在，只剩最后兩次。

后天江澈之有個宴會，很多長期合作方都會去。

江澈之皮膚很敏感，所以這幾年來，重要場合他只穿我做出來的衣服。

“第九十九次，再給他做一次衣服?！?/p>

酒會當(dāng)天，我因?yàn)橛晏於萝嚧掖亿s到門口時(shí)。

手上的袋子還沒來的及遞出去，江澈之就冷冷的看了我一眼，

「拿出來?！?/p>

我愣住，下意識把手里的西服袋子遞出去。

江澈之皺著眉頭甩開袋子，推了我一把，

「你偷的東西！拿出來！」

我沒站穩(wěn)，整個人被推的摔進(jìn)雨里，半晌才說出一句，

「我…偷什么了？」

柳巖語靠在江澈之懷里，柔聲說，

「姐姐，你不是偷了我的項(xiàng)鏈嗎?！?/p>

直到看清柳巖語眼里的嘲諷，我才反應(yīng)過來。

江澈之知道我沒偷，可柳巖語想看我出丑。

所以他們，不需要什么真相。

江澈之一個眼神，身后的保鏢就一哄而上站在我面前。

他摟著柳巖語，輕笑一聲，

「既然她不承認(rèn)，那你們一件一件的脫，仔細(xì)檢查。」

我推開面露難色的保鏢們，站起身死死盯著兩人說，

「江澈之，你…確定要這樣是嗎？」

他上前一腳踢開地上散落的衣服，笑著說，

「怎么？你也知道要臉？」

「算了，巖語這個人就是太善良，她同意讓你自己脫，給你留點(diǎn)體面?！?/p>

我沒再說話，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解開扣子。

外套，襯衫，打底，最后…只剩下了內(nèi)衣。

4

江澈之皺著眉頭打斷我，他抬腳把地上的西服踢過來，

「夠了，帶著你的破爛滾?！?/p>

說完他們一群人就浩浩蕩蕩地走了。

我像條狗一樣爬著撿起西服，直到躲到角落里才敢放聲大哭。

那不是破爛，是我親手做了兩個月的西服。

第九十九次，我又失敗了。

雨水混著眼淚落在嘴里，咸的直讓人心里苦。

再睜眼的時(shí)候，我已經(jīng)躺在了家里的床上。

江澈之似乎一直守在我身邊，他皺著眉頭遞給我一碗藥，

「穿那么少還不快回家，要不是我路過，你就凍死在那吧。」

我靠在床邊，沒有接下那碗藥，

「這不是你默許的么，江總。」

江澈之頓住，沒什么耐心的朝我喊著，

「你陰陽怪氣的什么意思？不就是淋點(diǎn)雨，脫個衣服么？」

「行了，我回來不是和你吵架的?！?/p>

我扭頭看他，等待著他欲言又止的下文。

「巖語剛回國，需要出點(diǎn)成績立足。你…你那個策劃書還不錯，剩下的就交給巖語吧?！?/p>

我好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江澈之說的什么意思。

柳巖語需要漂亮的履歷。

所以我就應(yīng)該把自己兩年做出來的成果，拱手讓人，是嗎？

我不想哭，可眼淚又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江澈之…你，你知道這個項(xiàng)目對我來說意味什么?！?/p>

「這是我爸他們—」

江澈之臉上的內(nèi)疚轉(zhuǎn)瞬即逝，他瘋了一樣把那碗藥摔在我臉上，

「楊夕…你還有臉和我提你爸？」

「要不是你爸！我爸怎么出車禍？又怎么會連個全尸都沒有？」

他像是不解氣，用力的掐住我的脖子，

「你以為這段時(shí)間逆來順受就能讓我心軟？」

「五年前，你是不是就是用這種方式和我結(jié)婚的？」

我被他掐的喘不過氣，掙扎的時(shí)候，江澈之電話響了。

5

他對著那頭柔聲安慰了幾句后，就轉(zhuǎn)身離開了。

離開的時(shí)候，他扭頭看著我，

「楊夕，你不是很愛我嗎？我們就這樣互相惡心一輩子吧。」

「誰也別想好過?！?/p>

我聽著他狠辣的語氣，沒什么表情的看著窗外。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機(jī)微弱的光在房間閃了兩下。

是柳巖語發(fā)來的消息。

“夕夕姐，你的策劃案，我突然覺得沒什么好的。”

“不就是關(guān)于孤兒院的重建和擴(kuò)張么，我覺得沒什么意思?！?/p>

“所以我把它撕了，澈之說他會替我賠違約金的。”

“就是可惜了，你這兩年的心血，都白費(fèi)了哦。”

我盯著那一行字，連打字質(zhì)問回去的力氣都沒有。

江澈之，第一百次，我突然不想挽留你了。

我很好奇，這么恨我的你知道五年前的所有真相時(shí)。

會是什么表情。

第二天我照常走進(jìn)江澈之的辦公室，一如既往的標(biāo)準(zhǔn)微笑。

就像我們之間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

「江總…有個文件需要您簽字?！?/p>

那是我準(zhǔn)備好的離婚協(xié)議書。

江澈之好像在寫什么東西，頭也沒抬的在文件上簽了字。

我點(diǎn)點(diǎn)頭，合上文件出門時(shí)，又轉(zhuǎn)身看他，

「澈之，后天…陪我…在家吃個飯吧。」

「我…想給你看個東西?！?/p>

后天，是我們的六周年紀(jì)念日。

江澈之頓住，抬頭盯著我看了幾秒才點(diǎn)頭，

「什么東西？」

我沒說話，笑著轉(zhuǎn)身離開。

6

六周年當(dāng)天，我提著一大兜子菜回家的時(shí)候。

還沒進(jìn)門就聽到了柳巖語的笑聲，恣意又猖狂。

柳巖語回頭看到我，笑著晃了晃腳上的拖鞋說，

「夕夕姐，要不你光腳吧？我來姨媽了，澈之把你的拖鞋給我穿了?！?/p>

我沒說話，目光頓在餐桌上正冒著煙的香爐上。

我怎么…從沒見過這個香爐？

腦海里有個念頭飛速閃過。

我一把推倒柳巖語跑進(jìn)臥室，一直擺在桌上的骨灰盒已經(jīng)空了。

一時(shí)之間，我好像聽不到任何聲音了。

柳巖語喊著疼的聲音，江澈之質(zhì)問我的聲音。

我都聽不到。

只有一個念頭在我腦海轉(zhuǎn)著。

我爸的骨灰盒，空空如也。而桌上的香爐，正在冒煙。

我瘋了一樣抓住柳巖語的頭發(fā)，不顧一切的嘶吼著，

「盒子里裝的東西呢！我問你東西呢！」

江澈之愣了一下才上前踹開我，把柳巖語護(hù)在身后，

「你他媽發(fā)什么瘋？巖語想試試新買的香爐，我讓她用你的那些灰試試怎么了？」

「一個破灰，你至于這么小氣嗎！」

柳巖語一臉委屈的哭著把香爐扔給我，

「不用就不用！我還不稀罕你的！還給你！」

香爐里的骨灰在空中散開，嗆的人眼睛都睜不開。

我紅著眼睛在空中抓了一把又一把，可它像是在怪我沒保護(hù)好它一樣。

竟然一粒也沒有停在我手心。

江澈之似乎也被我瘋癲的樣子嚇到，他想要上前制止我的動作。

又被柳巖語喊著肚子疼的聲音叫了回去。

他臨走時(shí)糾結(jié)的看了我一眼，施舍般開口，

「不就個破灰么，明天我給你買個一樣的。」

「對了，你那天不是說要給我看東西嗎，什么東西？」

7

我抬頭看著臉上的表情都出奇一致的兩人。

突然扯著嘴角笑了，笑的鼻涕眼淚一起流。

隨手把桌上的水果刀扔向他們，我無力的癱在地上，

「滾…都滾?！?/p>

柳巖語盯著那把刀，還準(zhǔn)備上前再說些什么。

江澈之從身后拉住她，輕輕搖了搖頭。

他們相擁著離開了。

很快他們的笑聲就從門外傳來，江澈之好像講了什么笑話。

逗的柳巖語哈哈大笑。

我一個人趴在地上，憋著眼淚一點(diǎn)點(diǎn)把骨灰捧在手里。

這不是什么破灰，這是我爸爸曾在這個世界上存在的唯一證據(jù)。

小心翼翼地收好后，我把它重新放回了盒子里。

爸爸，我?guī)慊丶摇?/p>

好不好。

我從包里拿出了一沓厚厚的文件，放在餐桌正中間。

這就是我今天想要告訴江澈之的事。

一份雙方都已經(jīng)簽好的離婚協(xié)議，還有一份七年前的交通事故報(bào)告單。

江澈之失憶也好，恨我也罷。

今天我是想好聚好散的。

我是想把這些東西狠狠地摔在他臉上，再大聲告訴他，

「害死你爸爸的，是他自己，和我爸沒有一點(diǎn)關(guān)系?！?/p>

然后親眼看著他在我面前痛哭流涕的樣子。

可現(xiàn)在我好累啊。

我只想帶著我爸爸回家。

江澈之的眼淚，他的懺悔，我都不想知道了。

坐上飛機(jī)的前一刻，江澈之像是有感應(yīng)一樣發(fā)來很多消息，

“那個…那個灰是在哪買的？我現(xiàn)在去給你買?！?/p>

“巖語也不是故意的，是我看你那個盒子一直擺在那也沒用，才讓她去拿的?！?/p>

“今天巖語肚子疼，我先陪她去醫(yī)院?！?/p>

“明天我再和你吃飯吧。”

明天？江澈之，我們沒有明天了。

我頓住點(diǎn)向拉黑的手，給他發(fā)了最后一條消息，

“桌上有份文件，你去看看吧?！?/p>

“江澈之，你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