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虞國公主做盡惡事臟事，從眾人敬仰的將軍變成百姓口中的鷹犬。

可在她登基那天，卻立了別人做皇夫。

我滿心不甘，跪請緣由。

“陛下，為什么不是我？是我哪里做錯了么？”

剛登記的女皇，威嚴(yán)遠勝從前。

“你名聲如何，自己不知？皇夫怎可聲名狼藉？”

“云林是名滿天下的才子，立他為皇夫，百官才不會有意見?！?/p>

她給云林的聘禮綿延長街，望不到頭。

而我得到的卻是一紙貶謫，剝奪我將軍封號，收回虎符！

我沒有再爭辯半句，平靜領(lǐng)旨，轉(zhuǎn)頭對管家道：

“去告訴母親，林家長女，我娶了！”

1.

我愛慕昭陽公主，此事京城之中人盡皆知。

母親無數(shù)次勸告我。

“昭陽公主只是在利用你，遲早會將你拋棄?！?/p>

可我都將其當(dāng)成耳旁風(fēng)，為了昭陽付出了所有。

現(xiàn)在看來母親是對的。

我疲憊地嘆了口氣。

管家領(lǐng)命退下，我也走出了書房。

府中，無論我走到哪里都能聽到下人的議論。

“云公子和陛下當(dāng)真是般配得很?！?/p>

“是嘍，我聽說送給云公子的那些東西可都是陛下親自挑選的呢？”

看到我走過來，他們對我行了一禮，不顧我難看的臉色繼續(xù)討論。

因為這是陛下的意思。

我露出苦澀的笑容。

我的將軍府雖說是我的府邸，可卻在陛下的掌控之下。

下人大多是陛下的人。

原先她借下人之口轉(zhuǎn)告給我的情話和關(guān)心，現(xiàn)在都變做了一柄利刃戳向我的心臟。

昭陽啊昭陽，你對我當(dāng)真如此狠心。

我忍著心痛，快步離開。

直到熱鬧的坊市才算松了口氣。

可只要是我路過的地方，百姓無不報以惶恐懼怕的目光。

我曉得這是為何，因為我差到極點的名聲。

從前我從不在意這些目光，為了陛下，我甘之如飴。

可現(xiàn)在我卻不禁心情低落。

過去為了昭陽所做的一切，都在她決定立云林為皇夫時化作了浮夢。

我的笑容苦澀，耳邊卻聽到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阿林，你看這個泥人可真像你?！?/p>

我的心不禁一顫，循聲望去。

果然是昭陽，當(dāng)今陛下，而站在她身旁的，正是云林。

兩人的頭湊得極近，對視時莞爾一笑。

郎才女貌，好一對神仙眷侶。

我的心卻更痛了。

過去我也曾提起過想和她一起在坊市游玩。

可昭陽卻說。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這宮中景色難道不比宮外好嗎？”

現(xiàn)在看來她只是不想和我一起出來罷了。

我失神地望著她的側(cè)臉。

和我在一起時，她總是神色凝重，有著說不出的憂愁。

但和云林在一起，她卻笑得這么開心。

我的視線太過明顯，昭陽似乎察覺到了。

她轉(zhuǎn)頭對上我的眼睛，皺起了眉頭，穿過人群向我走來。

然后，狠狠地給了我一巴掌。

“你竟然敢跟蹤我，窺伺帝蹤該當(dāng)何罪？”

她一臉怒容，身旁跟著的侍衛(wèi)蠢蠢欲動。

我俯身請罪。

“瑜不敢，實在是府中鳥雀過于聒噪，只能出來找找清凈?！?/p>

“遇到您，實乃意外。”

2.

聞言，昭陽一愣。

隨即便意識到鳥雀是什么，她這才收斂了怒氣。

“既然來了，那便幫我們拿東西吧，免得浪費了你一身力氣。”

她示意侍衛(wèi)們將手里的東西都交給我。

我不能違抗君命，便只得將東西都接了過來。

一入手便是沉甸甸的，讓我的神色不由得一變。

三年前我為她擋了致命一擊，導(dǎo)致身體受損。

那之后，昭陽就不許我再拿重物，便是盔甲也是命匠人特制的。

這一箱子物品要比我的盔甲重上數(shù)倍。

我面露難色，昭陽卻視而不見。

只有云林對我輕聲說道。

“這一箱東西都是在下的，脆弱易碎，李將軍可要小心些?！?/p>

昭陽冷哼一聲。

“什么將軍，不過是一屆庶民?；史虻臇|西，他若是敢摔碎，那便砍了他的頭?！?/p>

云林的臉上泛起紅暈。

不愧是京中盛贊的濁世佳公子，羞澀的模樣都如此賞心悅目。

她已經(jīng)握住了他的手，含笑說。

“害羞什么，這件事早就已經(jīng)人盡皆知了?！?/p>

“等欽天監(jiān)尋到好日子，咱們就是真正的夫妻了。”

我那求而不得的渴望，就這么輕描淡寫地在她的口中說出了。

只不過對象是另一個人。

我垂下眼簾，木然地拎著箱子跟在他們身后。

直到夕陽西下，他們才結(jié)束了這一天的行程。

我也才能將身上的重?fù)?dān)放下。

云府前，昭陽和云林依依惜別。

我看著眼前這一幕，活似一個局外人。

等昭陽準(zhǔn)備回宮，我也要和她告辭了。

她沒有一絲不舍，傲然地說道。

“今日倒是辛苦你了?！?/p>

“朕要你記得，永遠不要窺伺自己不配的位子?！?/p>

我的心猛地一痛，彎腰應(yīng)是。

在她心里，我是不配做皇夫的，也不配做將軍。

可我還記得當(dāng)初宮宴上，初見她的時候。

她尚是個孩童，天真浪漫。

“這個哥哥長得好生英俊，我要他做我的駙馬?！?/p>

孩童戲言無人當(dāng)真，可我們也就此成了青梅竹馬。

感情日漸濃厚。

那日楊柳樹下，我替她簪花，決定等我出征回來就求陛下賜婚。

可當(dāng)我得勝歸來時，面對的卻是昭陽哭泣的臉龐。

“阿瑜，我要皇帝。你幫不幫我？”

她的眼淚燙傷了我的手，我能說出的只有一個字。

“幫?！?/p>

公主奪嫡，歷朝歷代從未有過先例，更未有過成功者。

可我卻義無反顧地答應(yīng)了。

那之后我們二人并肩而行。

我不顧朝廷和民間的流言蜚語，不顧母親的眼淚和父親的怒火。

昭陽成功登基。

可我得到的卻是她即將與云林成婚的消息。

云林是才子，模樣俊美，名滿京城。

她曾多次在我面前夸贊他。

可我卻從沒放在心上，甚至和別人一樣好奇過他的娶哪家的姑娘為妻。

因為我相信她是愛我的。

可現(xiàn)在看來，是我不配了。

今日一天的勞累，便是是她給我的警告。

也罷，我確實該放下了。

母親想必過不了幾日就會收到消息，我也該做好迎娶林姑娘的準(zhǔn)備了。

3.

五日后，母親給我回信了。

她已經(jīng)替我給林家下了聘禮，婚禮定在五日后。

和信一同送來的，還有林家姑娘親手做的香囊。

繡工精湛，是我最喜歡的圖樣。

我將其佩戴到腰間。

說起來，除母親外，這是我第一次收到女子親手繡的東西。

昭陽不喜針線，我自然從未收到過她的繡品。

我曉得婚期為何如此匆忙，母親怕我后悔。

我環(huán)視著這座將軍府，無聲嘆了口氣。

這里不適合我迎娶妻子。好在我京中另有一座四進院子。

于是，我便到了那個院子里，吩咐管家采辦物品，布置新房。

與次同時宮中也傳出消息，十日后正是黃道吉日，皇帝大婚。

為表對皇夫的重視，不擅針線的女皇親手為他做了一件衣裳。

一時間整個京城熱鬧非凡，茶樓飯館大街小巷都在贊嘆女皇對皇夫的情深。

不少百姓為了蹭皇家的喜氣，選擇在這幾日成親。

而我在府中也為迎娶林家長女林琳瑯做足了準(zhǔn)備。

沒人會關(guān)注一個被女皇厭棄的鷹犬。

我?guī)兹绽锏谝淮位氐綄④姼龅木褪亲屓藢⒇斘锒及岬叫戮印?/p>

下人們不明所以，可也都聽話照做。

等最后一抬箱子搬完，就有下人來通報。

“老爺，宮里來人了?！?/p>

來的是大太監(jiān)周云海，昭陽身邊的貼心人。

對他我并不陌生。

周云海笑盈盈地看著我。

“李將軍近來可好？陛下忙著大婚實在抽不出空來關(guān)懷您?！?/p>

“但到底是惦念著您的，這不特意讓我來告知您。”

“這七日后的大婚啊，要您去接云公子進宮，特意還了您的將軍職位?！?/p>

昭陽不知我已要和別人成親，卻讓我去迎他進宮。

眼睜睜地看著心悅之人和別人成親。

甚至連我的官職都因為云林才回來。

這一手可以說是殺人誅心了。

只是我的心卻出奇的平靜。

這樣也好，免得以白身迎娶林家姑娘，丟了人家的臉面。

我心中想著，面上卻感激涕零地接了旨。

周云海滿意地說。

“和陛下鬧脾氣是最要不得的，咱家在此在先恭賀將軍官復(fù)原職了。”

我客氣了一番送走了他，然后回到了李府。

兩日后，吉時已到。

一抬又一抬的嫁妝從林府運到李府之中。

我身穿大紅婚服，騎著高頭大馬走在街上。

鑼鼓聲聲，鞭炮齊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京中百姓無不疑惑。

“今日是哪家貴人大婚？怎么從未聽說過？”

“聽說是李將軍和林家千金。”

“他不是和陛下？怎的？”

“貴人們的事，誰能說得準(zhǔn)呢？”

茶樓上有人探頭來看，和我對上視線后又猛地收回。

本該在宮中的女皇正在茶樓上，身邊有云林相陪。

她聽著這些議論眉頭緊皺，轉(zhuǎn)頭吩咐周云海。

“去告訴他，不要再鬧了?！?/p>

周云海聽命而下，攔在了我的馬前。

那張和善的臉一臉嚴(yán)肅。

“李將軍，咱家前幾日剛說過你明理，你怎么就犯糊涂了呢！”

我笑了笑，拱了拱手。

“望周公公回稟陛下，這并非在下胡鬧。”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下今日迎娶新婦，公公若是有空，也可來喝一杯喜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