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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幾天之后,程風(fēng)重新出來的時候,大家都覺得他變了個人。
尤其是李承乾。
這讓李承乾十分沮喪。
他已經(jīng)看不到程風(fēng)眼中的那種光彩。
接下來的幾天,他又開始教之前的童蒙書,全然沒有了之前的干勁兒。
不管李承乾問什么,程風(fēng)都只是含混敷衍。
心不在焉。
程風(fēng)現(xiàn)在很迷茫。
之前他以為自己幫助村民,教他們制鹽致富,是在為民造福。
可經(jīng)歷過熊山君的事情后,程風(fēng)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不是在改變他們的命運......
或者說,會不會是讓他們的命運往不好的方向發(fā)展。
程風(fēng)什么都不敢做,不敢再用他在后世的知識,試圖改變這個世界。
傍晚時分,程風(fēng)從村口汲水回來,往家里走。
李承乾默默在后面跟著他,一言不發(fā)。
他很想念那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程風(fēng),這樣沮喪低落的他,讓李承乾感覺心疼。
正當(dāng)這時,旁邊突然響起了吵鬧聲。
“你這明明就是缺斤少兩!”
李三嬸跟一個男人吵起來。
“放你娘的屁!你賣不賣?不賣就滾!”
是來收糧的人。
要不然,一個外鄉(xiāng)人哪里敢在這兒如此放肆?滿村的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淹死。
畢竟......
收糧的人,就是財神爺啊。
這會兒李三嬸急得面紅耳赤。
“我求求你了,俺家婆婆生病了,缺錢買藥,下回我一定多給你點行嗎!”
收糧人臉色難看。
如果他答應(yīng),那就等于承認(rèn)自己的確是給少了。
死都不可能承認(rèn)啊。
但如果不賣給他,李三嬸也沒有別的辦法......
“夫子......”
李承乾喊了一聲,剛才看熱鬧的功夫,程風(fēng)已經(jīng)走出去老遠(yuǎn)。
“您沒聽到嗎?”
李承乾拉著程風(fēng)。
“李三嬸讓人欺負(fù)了!收糧的缺斤少兩!”
程風(fēng)呆呆半晌。
“那是......她的命吧?”
李承乾愣住了。
程風(fēng)呢喃。
“人都有自己的命,自己的因果,躲過去也未必是好事兒......對嗎?”
說完,程風(fēng)沒魂兒了似的就往前走!
氣得李承乾在后面破口大罵!
“我看錯你了!”
程風(fēng)的腳步不停,好像沒聽到李承乾的話一樣。
“我還以為,你能讓天下人過得好!沒想到,你只是個縮頭烏龜!”
“熊山君的事情不是你的錯,但也不是他們所有人的錯!難道因為一個人錯了,你就對其他人坐視不理?你的心里過意的去嗎?!”
心里?
程風(fēng)的腳步,頓了頓。
自己的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覺呢......
耳邊,李三嬸的哭聲更加凄厲。
程風(fēng)摸著自己的胸口。
好像有點兒疼。
有一種沖動,讓他不能坐視不理,想要為李三嬸討個公道。
“是,人在這世界上都會犯錯,世事不能總是如人所愿,可是錯過一次,就什么都不做了嗎?這就是你身為人師,想要教給我們的嗎?”
“不管別人的因果如何,難道不該只是做自己想做的嗎?”
程風(fēng)就好像一個溺水之人突然被喚醒一般。
是啊......
捫心自問,如果再來一次,他是不是還會說服熊山君?如果再來一次,他會不會還是希望村民和熊山君能相安無事和平共處?
答案是......是。
程風(fēng)的嘴角緩緩地,緩緩地?fù)P起。
他扔了手里的水桶,激動地大步流星向李承乾走去。
“小李子......”
他是自己的學(xué)生,卻給自己上了最重要的一課。
世事難如愿,正因如此,才要更加努力地將自己的信條一以貫之!
哪怕自己一生也幫不了多少人,那么下一生呢?下下生呢?程風(fēng)心里有答案,他知道,自己愿意前仆后繼!
程風(fēng)的喉頭哽咽,心中千言萬語,口中一句話都沒有說。
但是李承乾卻清楚看到程風(fēng)身上的光輝。
燦爛奪目。
與此同時,程風(fēng)已經(jīng)向李三嬸他們的方向走去。
來收糧的人叫孔東山,在十里八鄉(xiāng)間游走,收糧食的同時,也會帶點兒城里的東西來賣。
投機倒把,價格很黑。
而且為人品行不端,大概也是上輩子缺德,到了這個歲數(shù)還沒討到媳婦,看到女人就走不動路,總想沾點兒便宜。
去年就因為偷偷摸張寡婦的屁股,被全村人追著打了二里地。
但是沒有辦法。
方圓左右就他這么一個貨郎,明知道他可恨,但大家也只能忍。
可以說,孔東山仗著這一點在村里橫行四方,誰都不看在眼里。
此時看著程風(fēng)向自己走來,孔東山根本就沒正眼瞧他。
“賣什么?”
程風(fēng)微笑,“什么都不賣。”
“那買?”孔東山頓了頓,鼻孔出氣,“看你這窮酸樣,也不像買東西的!別在這兒搗亂!耽誤我做生意!”
“我剛才在旁邊聽了一下,感覺你做的不對,想來說句公道話!”
“你是哪根蔥!”
孔東山直接用手里的秤桿子戳在程風(fēng)的肩膀上,把他推出去四五步。
“輪到你來說三道四!你姓什么叫什么!我記下來,以后這輩子別想跟你孔爺我做買賣!”
程風(fēng)也不生氣,任由他大放厥詞,自己伸手搶過秤桿。
“你剛才說,這些糧食,是多少?”
孔東山隨口報了個數(shù),一臉愛答不理的樣子。
程風(fēng)抿著嘴唇掂量片刻。
“我覺得......少了?!?/p>
說著,他居然拿著李三嬸的糧袋,又往孔東山的斗里倒了不少!
一時間,李三嬸愣了。
“夫子......你咋了?還因為熊精的事兒埋怨我們?那你也不能胳膊肘往外拐!我婆等著瞧病......”
程風(fēng)輕聲,“病的重嗎?”
李三嬸都快哭了,“不重,我能拿糧食換錢嗎?現(xiàn)在什么光景你還不知道?饑荒年間,一口吃的就是一條命?。 ?/p>
“那就......”
程風(fēng)居然又往孔東山的斗里倒了些糧食!
孔東山哈哈大笑。
“是個懂事兒的!放心,以后孔爺多關(guān)照你!”
程風(fēng)摸了摸孔東山的秤桿,指著最后的三個刻度。
“孔爺,知道這是什么嗎?”
孔東山被問愣了,這還真不知道,他知道每個秤桿子后面都有這三個刻度,但從來沒用過。
“這是,福祿壽!”
古人怕做生意的人缺斤少兩,刻意留這三個刻度,意思是,一桿秤,稱的是生意人的良心。
占別人的便宜,就等于損耗自己的福祿壽。
“三嬸,”程風(fēng)拍拍李三嬸,“他這是用自己的福祿壽跟你換糧食,放心,老娘的病馬上就好!”
孔東山肉眼可見的慌了,“你胡說八道!”
程風(fēng)上前一步!
“如果你沒有缺斤少兩,自然心安理得!”
“但如若你克扣這治病錢,就是拿錢換命!”
程風(fēng)擲地有聲,步步緊逼。
“天地為證!”
說到這里的時候,孔東山渾身哆嗦,徹底被程風(fēng)的氣場震懾住。
“我、我這生意不做了......”
孔東山把糧食全都倒回去,扛著秤桿子就跑!
眾人歡呼叫好。
“還是夫子厲害!”
但是一轉(zhuǎn)念,眾人的臉色又陰沉起來。
“孔東山小心眼,就算今天就這么走了,將來肯定變本加厲找我們麻煩!”
“最怕的就是,他真的不來了,咱們可就完了......”
李三嬸哇的一聲哭了。
“夫子,我謝謝你替我出氣......可是這治病錢打哪兒來???”
眾人臉上陰云密布。
程風(fēng)沉了沉聲。
“所以......就算他欺負(fù)我們,我們也只能任他作威作福......只是因為我們沒有其他易糧換錢的門路?”
眾人點頭,忘了程風(fēng)看不見,又都應(yīng)聲。
“那......”
程風(fēng)一字一頓。
“就讓鄙人程風(fēng),來為大家開一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