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章尚書家的公子被人在醉春風踩在腳下打了五十刀鞘？”

“誰打的？”

“李彧？那個被陛下新封的鳳閣舍人？”

“我當是誰，原來是這個小丑......”

“他死定了！”

“一個被陛下推出來的炮灰也敢在這京城如此囂張跋扈？”

“我話就放這了，他今日必死！”

“誰都護不住他！”

消息傳到了京城每個角落。

就算是街邊的販夫走卒，無業(yè)潑皮，都知道眉高眼低，知道如今這大周朝堂到底是誰說了算。

“誒?！?/p>

賣貨郎嘆了口氣。

“聽說李彧那小子還大言不慚，還要章尚書帶著五萬兩銀子親自找他道歉?！?/p>

“說什么他將章尚書兒子聯(lián)合劉天奇謀財害命抓了個現(xiàn)行......”

“不是我說?！?/p>

“抓到能咋？就算章少爺殺了人又能怎么樣？”

“那可是尚書之子啊，一手遮天?！?/p>

“這小子，怕是踢到鐵板了......”

......

另一邊，站在醉春風雅閣門口圍觀的眾人也不相信李彧的話。

都認為他是在大放厥詞。

是最后的瘋狂。

等章尚書真的來了，他必然會跪地求饒。

所有人，甚至包括李彧帶來的那些錦衣衛(wèi)在內(nèi)，看著李彧的目光中，都帶上了一種看死人的味道。

唯一選擇和李彧站在一起的齊軍，此時也是雙目無神，手腳發(fā)涼。

自心底里泛起的寒意和絕望，幾乎將他吞噬。

幾乎讓他站立不穩(wěn)。

“你完了!”

李彧腳下，章濤猙獰道，“你打我也就算了，打完跑了也就是了?！?/p>

“千不該萬不該......你居然讓人去將我爹叫來?！?/p>

“我爹可只有我這么一個兒子，他平日里最疼我了?！?/p>

“一會看到我這幅樣子，他一定會一刀砍了你！”

“你一定會死！”

章濤哈哈大笑。

“噶——”

笑聲卻被李彧重重一腳踩得戛然而止，劇烈咳嗽。

面對周圍一雙雙如同看死人一般的眸子，面對似乎必死的局面。

李彧表情淡然。

抱著胳膊甚至連眼睛都沒睜開，淡淡道，“是嗎？”

“我倒是覺得，他會老實奉上五萬兩銀子，然后道歉?！?/p>

章濤聞言一愣，隨后笑得一陣咳嗽，“哈哈哈......咳咳......”

“你腦子壞了？白日做夢！”

圍觀的眾人更是紛紛嘆氣。

他們完全感覺不到李彧的底氣在哪里。

他們能感覺到的，只有李彧的嘴是真的硬。

可人都打成這樣了，眼看章尚書就要來找他算賬，有性命之危了，他還在嘴硬？

有什么意義呢？

還不如低下頭服軟，看清形勢，能屈能伸。

該低頭的時候就得低頭，即便認慫了，也絕對比他現(xiàn)在一副嘴硬的樣子讓人更令人敬佩。

“......”

嘩——

就在眾人都不看好李彧，而后者正在閉目養(yǎng)神的時候。

人群中忽然嘩然一片，隨后亂了起來。

最后，一道人影排開眾人，站在了李彧的面前。

“李彧，將我兒放了！”

一道壓抑著雷霆之怒的聲音在李彧的耳邊炸響。

這時，李彧才睜開眼。

伸了個懶腰，看著眼前的章壽，撇了撇嘴，“你讓我放我就放？憑什么？”

“憑你是吏部尚書？”

“爹！”

“殺了他！”

“他打了我五十刀鞘，還將我踩在腳下！”

“爹，為我報仇??！”

聽見章壽的聲音，章濤急忙掙扎呼喊。

但還是掙脫不了李彧的鞋底。

“你......你敢打我兒？”

章壽臉色再變。

“打他怎么了？”

李彧淡淡道，“他勾結(jié)劉天奇謀財害命，被我抓現(xiàn)行，按照我大周律，應打五十刀鞘?！?/p>

“有問題嗎？”

“或者說......”

李彧瞥了一眼章壽，“我大周律治不了你章家人？”

“你胡說......”

章壽嚇了一跳，連忙呵斥道。

即便暗地里他們?nèi)绾蔚膰虖?，但在明面上，誰做出頭鳥誰死。

“那我打你兒有問題嗎？”

“......沒問題。”

章壽深吸一口氣。

“爹？”

章濤疑惑了。

章壽瞪了后者一眼，示意他別說話。

而李彧接著說道。

“那既然是你兒勾結(jié)劉天奇要害我，且弄丟了我價值五萬兩白銀的荔枝，這個錢該不該你賠？”

“你別欺人太甚......”

五萬兩對章壽來說也不是個小數(shù)目。

“欺人太甚又怎樣？”

“陛下讓我全權處理此事，莫非你嫌我不夠格，要將此事鬧到陛下那里去？”

“不是......這銀子......”

章壽從牙縫中擠出了兩個字，“我給！”

“好。”

“你還要向我道歉！”

“不可能！”

章壽臉色陡然變了，大喝一聲，雙眸死死盯著李彧，眼中殺氣四溢。

“年輕人，你不要太氣盛！”

“賠錢已經(jīng)是我的底線了?！?/p>

“不氣盛叫什么年輕人？”

李彧不屑道。

“章大人，你要清楚?！?/p>

“陛下將此事全權交由我處理，而我發(fā)現(xiàn)你兒子才是此事的背后主使?！?/p>

“我雖然只是個小官，比你差遠了，但我現(xiàn)在手中的權利恰好能要了你兒子的命?！?/p>

“這歉，你道是不道？”

“你......”章壽氣急敗壞，“你得按照大周律行事！”

“按大周律，我兒罪不至死！”

章壽厲喝道，“難道大周律管不了你李彧？”

李彧笑了。

“大周律管得了我，但管不了陛下?！?/p>

“陛下賜我在此事上有生殺奪予之權?！?/p>

“莫非......”

“你以為大周律比陛下的金口玉言還管用？”

“你......”

章壽紅了眼珠子。

正欲爆發(fā)......

但接著，他的心底又生起了一陣濃濃的寒意，讓他如芒在背，如鯁在喉。

他忽然察覺，李彧今日的行為并非是心血來潮。

而是有備而來。

包括在金殿上‘認慫’放過劉天奇都是假象。

他真正的目的，是為了揪出劉天奇背后的章濤！

若是自己息事寧人，或可大事化小。

但若自己執(zhí)意和李彧斗到底，那他章壽就要成女帝‘殺雞儆猴’的那只‘雞’了！

這小子，好狠毒！

好缺德！

章壽深深呼出了一口氣。

在圍觀眾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下，在章濤絕望的神色下，朝著李彧躬身一禮。

“抱歉，李大人?！?/p>

“是本官教導無方，讓犬子沖撞了您?！?/p>

“我章壽......”章壽咬著牙，一字一頓道，“向你道歉！”

“大人?！?/p>

管家傻了眼。

“大什么大人？”

“還不快去取錢？！”

章壽朝著管事怒吼道。

吼聲落下，管事急忙離開。

一時，醉春風中，鴉雀無聲，萬籟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