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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沒幾天我就要過十八歲生日了。
這個炎熱的午后,一個種地的四十多歲莊稼漢找上了門。
這莊稼漢火急火燎的,一進(jìn)店就從褲兜里掏出一塊紅布包,往棺材上一放,紅布一打開里面是一沓子的錢。
莊稼漢大名叫劉三喜,家住十幾里外的大洼鄉(xiāng)。
一進(jìn)門,就要喊我?guī)煾噶窒棺泳让f他媳婦撞邪了,人已經(jīng)在炕上折騰的不行了。
我跟他說我?guī)煾赋鲩T了,我也找不著,劉三喜一聽,腿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抹起了眼淚:
“那咋辦那...啊啊啊...
俺孩子才三歲啊...
他娘沒了丟下我爺倆兒可咋活呀!......”
眼前四十多歲的漢子倚著一口棺材,急的直哭,十里八鄉(xiāng)一左一右誰不知道我?guī)煾噶窒棺拥拇竺?,這漢子一副今天請不到我?guī)煾?,他就賴在鋪?zhàn)永锊蛔吡说募軇荨?/p>
看著劉三喜拍在棺材上厚厚的一摞錢,我的心也活了,顧不得林瞎子臨走時候的囑咐了,試探性的問道:
“叔兒,你先別哭了。
要不,我跟你走一趟?”
坐在地上的劉三喜眨巴眨巴眼睛,盯著我:
“你...能行嗎?
你能行嗎?”
咋地,他還瞧不起我,再怎么說我也跟著林瞎子學(xué)徒五年了,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撞邪了基本都是那點(diǎn)事兒,被親戚朋友的清風(fēng)或是煙魂纏上了,清風(fēng)還麻煩點(diǎn),一般都是橫死之人,送走得費(fèi)點(diǎn)功夫。
要是煙魂那就更簡單了,晚上十字路口燒點(diǎn)紙兒送送一般就好了。
但聽這劉三喜描述,他媳婦兒被折騰的死去活來,估計(jì)大概率是撞上清風(fēng)了,準(zhǔn)備好頭發(fā)指甲,卷上生辰八字,給她燒個替身,基本就能解決了。
想到這兒,我腰桿子不自覺硬氣了起來,瞅著眼前這個耷拉眼皮看人的劉三喜,我心里一股火騰就上來了:
“咋地,我?guī)煾覆辉诩?,一時半會兒肯定回不來,
要不,我就走一趟去你家瞅瞅,好歹我也跟著學(xué)了五年手藝。
要不,你就趕緊走吧!”
劉三喜一聽,態(tài)度立馬軟了下來,一把抓起票子就往我兜里塞,求著我跟他走一趟...
就這樣,我收拾上兩個紙人,幾張黃表紙,把棺材鋪?zhàn)由习遄雨P(guān)了張,一屁股坐在劉三喜的三蹦子上,直奔十多里地外的大洼鄉(xiāng)。
年久失修的黃土路不下雨都坑坑洼洼,劉三喜就快把車開飛起來了,一路上把我的屁股顛成了八瓣。
等到了劉三喜他家天已經(jīng)擦黑兒了。
石頭壘成的小院中間兩間磚瓦房,鐵鏈子拴著一條大黑狗瘦得皮包骨,旺旺朝我直叫。
一進(jìn)屋,酸菜缸混著大醬味兒直嗆鼻子。
他家西屋的門緊緊鎖著,隱約從屋里傳出小孩的哭聲。
東屋炕上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婦女穿著紅襪子裹著大被在炕上直打滾。
眼前的婦女就是劉三喜媳婦了。
這女人此時雙眼通紅,整個眼球都是嚇人的紅血絲,手腳拿繩子綁著,亂糟糟的頭發(fā)讓汗浸濕成一縷一縷的,貼著頭皮,嘴里嗚嗚咽咽的叫喚個不停。
這女人目前的情況好像有點(diǎn)嚴(yán)重。
我回憶著林瞎子以往都是怎么處理這種情況的。
以往碰上撞邪比較嚴(yán)重的,林瞎子都是先捏捏撞邪人的耳朵,男左女右,一般耳朵要是軟的,問清主家撞邪緣由后燒個替身送送就行了。
如果要是主家也不知道緣由,那就得麻煩點(diǎn),陰陽先生得親自問靈,最簡單的問靈方式,也是最常見的就是立筷子。
這立筷子的方法源于古時候道家的扶乩之術(shù),是將繁雜的形式簡化再簡化后的產(chǎn)物。
而在我們東北,區(qū)別于道家的手段,那些真正有本事的馬家弟子,在問靈這方面則有更簡單高效的手段,請仙上身,一問就什么都清楚了。
但是目前我還沒正式頂仙兒出馬立堂口,馬家的手段我是不會的。
我剛想湊近了看看,去捏捏劉三喜媳婦的右邊耳朵。
突然,一見到我這個生人,這女人就像條瘋狗一樣猛的起身,朝我撲來!
她手腳雖綁著,身體卻猛的像彈簧,這一撲直接撲到我臉上,張著大嘴差點(diǎn)咬到我的鼻子,她腦瓜子像一頭鐵錘,實(shí)實(shí)的撞到我腦門兒上。
我只感覺腦袋嗡了一下,身體被撞得向后一仰摔在地上。
一旁的劉三喜嚇傻了,我被撞了他才反應(yīng)過來,趕緊上炕按住他媳婦兒。
我坐在地上,捂著腦袋,耳朵一陣嗡鳴,半天才緩過神兒來。
炕上,劉三喜媳婦正對著劉三喜兒又抓又咬,嘴里還罵著臟話,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我趕緊起身上前幫忙,一把將她媳婦的兩條胳膊按在身下。
就這樣,我按胳膊,劉三喜按腿,倆大老爺們使出吃奶的勁兒,勉強(qiáng)控制住了這個女人。
趁此機(jī)會,我找準(zhǔn)時機(jī),把手伸向這女人的右耳,一摸。
壞了!
這女人的耳朵是硬的!
我心里一驚,反復(fù)又摸了幾遍,真是硬的,冷冰冰的像個冰坨!
完了,完了,這下完了。
我跟著林瞎子學(xué)了五年,撞邪的人見了無數(shù),耳朵都是軟的,可從來沒見過耳垂這么硬的情況!
眼前這個女人到底是招惹了什么東西?她撞上的要是個清風(fēng),那得兇到什么程度,我不都敢想。
這清風(fēng)帶著這么重的怨氣找上她,我得怎么化解?
此刻我的心里已經(jīng)打上了鼓,最終猶豫了半天,起身把手伸向襯衣兜里的那一沓紅票子,想要還錢走人。
雖然我很眼饞這個錢,但是現(xiàn)在這種情況,我是真沒把握,畢竟我們這一行,是要命的事兒,沒把握硬接,出了人命可就麻煩了。
此時一旁的劉三喜看我已經(jīng)起身,正面露難色把手往懷里掏。
劉三喜也起身,一把按住了我的手。
四十歲的漢子語氣陳懇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道:
“老弟,你看看哥,你聽聽東屋我家三歲的娃娃還在哭!
老弟!哥求你救救我們爺兒倆,救救你嫂子吧!
哥求求你了!”
劉三喜一哭,我的心也跟著軟了。
是啊,媳婦攤上這么個情況,這一家人的日子往后也沒法過了。
行吧,收人錢財替人消災(zāi),錢我已經(jīng)收了。
眼下這情況,就算是硬著頭皮,我也得把這活兒干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