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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骨頭湯(三)
任之初這時已不再害怕,他上前,皺眉問道:“不知閣下請我們來,所為何事?”
老人被侍從推著,來到幾人面前,繞著幾人轉(zhuǎn)了一圈,隨后淡然開口:“那些人,是我殺的?!?/p>
任之初皺眉,“什么?真的是你,你為何如此殘忍?”
“殘忍?”老人嗤笑,“比起你們的皇帝對我們族人做的事,這根本不算什么?!?/p>
任之初冷哼,“自古以來成王敗寇,朝代的更迭,總會有人死亡?!?/p>
“也包括用活人煉藥嗎?”
“你說什么?”
老人道:“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些,都是跟你們皇帝學(xué)的。就算你們今天找來了,以你們?nèi)耍材魏尾涣宋?。?/p>
“別忘了,我們還有欽差衛(wèi)隊。”
“哈哈!等你的欽差衛(wèi)隊趕來,估計你們早已被我扔進藥爐了?!?/p>
聶其軒出聲:“剛剛,你說要跟我們談生意?”
老人點點頭,伸手指向陸一楠,“我可以放了你們,但,我要她?!?/p>
任之初擋在陸一楠前面,皺眉道:“不行!”
陸一楠看著護住自己的任之初,想起剛剛他還怕得不得了,現(xiàn)在竟然還想著保護她,心里一陣感動。
陸一楠輕輕把任之初推到一邊,平靜地看著老人,開口道:“不知老人家的目的是什么?”
老人看著無畏無懼的陸一楠,神色一陣恍惚,幾年前也有這樣一個女孩兒義無反顧地?fù)踉谀莻€人面前,與現(xiàn)在的這一幕還真是像?。?/p>
“想必幾位已經(jīng)知道,我們殺那些人是為了什么。不錯,我們的確是為了煉藥,不過,現(xiàn)在我們還缺一味藥引。我查過,這位姑娘的生辰八字,正好適合?!?/p>
陸一楠這才想起,自己決定跟隨聶其軒二人行走江湖時,任之初就幫自己安排了新的身份,而她的生辰,正是陰歷七月十五,古人對這個日子極其敏感,所以想要她當(dāng)藥引就不足為奇了。
任之初再次把陸一楠擋在身后,“簡直是荒謬,我們不可能把阿楠留在這里!”
老人捋捋胡子,冷聲道:“那你們就都不要離開了,云國的兩位文武奇才,再加上命格奇特的陸姑娘,一起煉藥的話,只怕會藥效大增,哈哈!”
聶其軒把玩著手中的寶劍,漫不經(jīng)心道:“哦?那就要問問我手中的劍了。”
聶其軒出手迅速,可老人的侍從竟比他的動作還要快。
兩人很快纏斗到一起。
陸一楠一臉緊張地看著打斗中的兩人,任之初卻是淡定地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放心吧!目前江湖上很少有人是義兄的對手?!?/p>
陸一楠稍稍松了口氣,可就在這時,四周沖出無數(shù)的黑衣人,聶其軒抵擋著侍從的進攻,又要兼顧著陸一楠二人的安全,一時之間有些吃力。
聶其軒漸漸落了下風(fēng),身上也受了不少的輕傷。陸一楠被他護在身后,看著他滲血的傷口,不禁擔(dān)憂,“聶先生,你怎么樣?”
聶其軒側(cè)頭沖她安撫一笑,“小傷而已,我沒事?!?/p>
陸一楠看著他那一笑,恍惚間好像想起了什么,心里“突”地一跳。
11
幾人一心注意著前面,卻沒發(fā)現(xiàn)斜后方射來一支冷箭。
“阿楠小心!”
陸一楠聞聲轉(zhuǎn)身,卻眼睜睜看著一支箭沒入晏珣的身體。
“晏先生!”
“少主——”
打斗的人全都停了下來,陸一楠皺眉,重復(fù)了一遍:“少主?”
晏珣躺在陸一楠懷里,虛弱道:“抱歉,我騙了你們?!?/p>
坐輪椅的老人見晏珣中了箭,也顧不得侍從攙扶,連滾帶爬地到了晏珣跟前,一把推開陸一楠,把晏珣抱在懷里,“少主!”
晏珣抓住老人的衣袖,懇求道:“馮將軍,不要再殺人了,他們都是無辜的……”
被喚作馮將軍的老人瘋狂地?fù)u頭,“不,他們怎么會無辜?每個云國人的手上,都沾著我們族人的血?!?/p>
晏珣虛弱道:“那我養(yǎng)父一家又有什么錯?他們精心撫養(yǎng)我,免我顛沛流離,免我慘遭屠戮,可你們卻那么殘忍地殺了他們?nèi)摇!?/p>
馮將軍愣了愣,“那是因為,那是因為少主被兒女私情所絆,忘了復(fù)國大業(yè)。陳御醫(yī)一家也是前朝舊臣,他們不參與復(fù)國倒也罷了,偏偏蠱惑少主,動搖您的決心。而如今,她只不過是長得像那個人罷了,卻值得你以命相護……”
“瘋子!”晏珣虛弱地打斷他的話,“你們這群殺人不眨眼的瘋子!我恨透了這個所謂的‘少主’頭銜,也恨透了你們這些以復(fù)國為名義,傷害無辜的人。既然我活著不能替自己做主,那我便一死以換取自由。”
他說著,把自己身上的箭又往里推了幾寸。
“晏珣,不要!”
晏珣看了看眼角通紅的陸一楠,又看了看已經(jīng)呆愣的馮將軍,嘲諷地笑了笑,便垂下了手。
馮將軍眼看著晏珣在自己的懷中沒了氣息,雙眼通紅地看了看四周,突然失控般哈哈大笑,自語道:“我不負(fù)先皇所托,終于找到少主,一心想把皇位奪回來,讓他坐上那個位置,安穩(wěn)一生。
“他自小身體不好,我殺人煉藥,想為他找出長生不老之法,原以為一切都是為了他好,可沒想到,最后卻是我逼死了他,哈哈哈……”
他隨即抬眼看向任之初,“既然少主已死,那你們就去給他陪葬吧!給我殺!”
馮將軍一揮手,立刻有大批黑衣人蜂擁而上,聶其軒握緊手中的劍,側(cè)頭問陸一楠,“有幾分把握帶著阿初逃出去?”
陸一楠望著距離頭頂三四米的出口,有些無語:“大哥,你以為我長了翅膀嗎?我跟你一起對付他們的話,咱還能晚死一會兒。”
聶其軒:“……”
12
在陸一楠20歲以后,還從未如此狼狽過,她雖是法醫(yī),卻也是他們組里除組長宋歌之外的武力擔(dān)當(dāng)??扇缃袼齾s與任之初一起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用以威脅聶其軒。她那些擒拿格斗術(shù)在這群武功高強的復(fù)國分子面前簡直一文不值。
聶其軒看著兩人的脖子滲出了血,眉宇微皺,他握著劍的手緊了緊,隨即手一松,寶劍“當(dāng)啷”掉在地上。
馮將軍看著幾人狼狽的樣子,心中得意,可還未等他出聲,眼前只覺銀光一閃,一枚銀針便沒入了他的眉心,他睜大眼,不可置信地望著神情冷峻的聶其軒,就那樣癱在了輪椅上。
挾持著陸一楠二人的黑衣人見狀,舉刀便要砍向二人,聶其軒一甩手,幾枚銀針悉數(shù)沒入持刀人的手腕處。
趁著黑衣人抱臂慘叫之際,聶其軒將二人護在身后,正在這時,外邊傳來一片喊殺之聲,一架軟梯順著洞口垂下,任之初的侍衛(wèi)長單膝跪地,“屬下來遲,請大人責(zé)罰?!?/p>
任之初揮了揮手,“無妨,這些人盡量留活口?!?/p>
侍衛(wèi)長領(lǐng)命而去。
欽差衛(wèi)隊都是精銳之師,各個武功高強,不消半個時辰,黑衣人便被悉數(shù)擒獲,押著跪到任之初面前。
任之初坐在椅子上,目光凌厲地掃視一圈,“說說吧,除了鬼鎮(zhèn),你們是否還有其他據(jù)點?”
黑衣人對視一眼,隨即雙頰用力,聶其軒急道:“不好,他們要自盡,趕緊阻止他們!”
可還未等侍衛(wèi)們出手,一群黑衣人便頭一歪,癱倒在地。
侍衛(wèi)長查看了一番匯報道:“大人,他們?nèi)恳嘧员M了。”
任之初放在扶手上的手倏地收緊,許久才道:“罷了,帶人搜尋一下證物?!?/p>
看著滿地的尸體,聶其軒嘆了口氣,“倒也是一群忠義之士?!?/p>
他取過墻壁上的火把,往尸體堆里一扔便要離開。
陸一楠看著眾人,詢問道:“那個,可不可以把晏先生帶走?”
任之初看了看角落里躺著的晏珣,對侍衛(wèi)長使了個眼色,后者會意,吩咐人把晏珣帶上。
13
眾人連夜趕回青州城晏珣的藥廬,任之初與幾位縣令去縣衙商議案情。
屋子里只剩下聶其軒和陸一楠,還有床上躺著的晏珣。
聶其軒看著陸一楠紅紅的眼眶,無奈道:“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人,就值得你這樣難過?”
“上次是琴操,這次是晏先生,我怕出現(xiàn)在我身邊的人都沒有好下場?!彼痤^,真誠地看向聶其軒,“聶先生,若是有一天你和書呆子遭遇了什么不測,我會很內(nèi)疚?!?/p>
聶其軒:“……好了,不要難過了,他根本就沒死。”
陸一楠猛地抬起頭,“你說什么?”
聶其軒嗤笑,“虧你還經(jīng)常接觸死人,哪有人死了那么長時間身體還是軟的?”
陸一楠將信將疑地伸手一摸,果然還沒有出現(xiàn)尸僵,她再把手探向晏珣的頸側(cè),驚喜道:“還有脈搏!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聶其軒把前因后果給陸一楠講了一遍。
原來,那些人口中的少主,是前朝皇室遺孤,前朝被滅后,一群義士保護著年幼的少主躲在鬼鎮(zhèn),卻被人出賣,連累整個鎮(zhèn)子的人全部殞命。
少主也就此失蹤。
后來,僥幸活下來的人以馮將軍為首,在鬼鎮(zhèn)地下成立了神秘組織,邊進行復(fù)國行動,邊尋找少主。
“所以,晏珣就是他們的少主?”
聶其軒點點頭。
晏珣被青州城的一位大夫所救,精心養(yǎng)育十幾年,也成了這一帶的名醫(yī)。馮將軍等人在找到晏珣后,勸說他復(fù)國無果下,在他與養(yǎng)父的女兒成親那日,殺了他的養(yǎng)父全家,晏珣由此恨上了他們。
為了報仇,他假意同意復(fù)國計劃,潛入他們的組織,本想借機搗毀他們的巢穴,卻碰上了這次的煉藥事件。為了救那些無辜的人,他逃了出來,后來就在路上遇到了我們。
陸一楠瞪大眼,“不對,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聶其軒微微一笑,“這次的事,是我與晏珣商量好的,他提前便服了假死藥,雖然他的傷口有些深,但他是大夫,自然知道怎樣可以保命?!?/p>
“可,那些人畢竟是為了他……”
聶其軒輕嗤一聲:“總有一些人打著為他人好的名義做著傷害別人的事。他們以為替晏珣奪回皇位是最好的,殊不知,他只想做個普通的大夫,與心愛的女子平淡度日。”
“那他又為何詐死?”
“他經(jīng)歷過那段動蕩時期,應(yīng)是比所有人都渴望平靜的生活。
“新朝建立不足二十年,若是戰(zhàn)爭再起,不知又會有多少人遭殃。晏珣也算是深明大義之人?!?/p>
陸一楠聽完心里一陣唏噓,她在現(xiàn)代的時候,也看過不少書,其實,老百姓是最單純的,他們并不在乎誰當(dāng)皇帝,誰掌權(quán),他們在乎的是,誰能讓他們過上好日子。
“那,這次的案子,該怎么上報朝廷?你們這邊的人,真是無知,竟然會相信世上有什么長生不老藥?!?/p>
聶其軒笑了笑,“這個你就不必?fù)?dān)心了,阿初自有分寸。至于你說的長生不老之法,傳說甚廣,可誰又見過呢?說白了,是人的貪心作祟罷了?!?/p>
晏珣醒來后,任之初曾私下找過他一次。
一向軟糯的任之初表現(xiàn)出了不同往日的強勢,“晏兄是否知道江湖中可還有其他的復(fù)國組織?”
晏珣神色平靜地看著質(zhì)問他的任之初,搖頭道:“我不知道?!?/p>
任之初卻是盯著他不放,眼前的男子姿容俊秀,一派正氣,可他總覺得他身上還有別的秘密。
不過,路還很長,他還有很多時間去解開這個謎題。
14
幾天后,陸一楠三人離開青州城,晏珣送他們到城門口。
陸一楠與他告別道:“晏先生,后會有期?!?/p>
晏珣看著她的面容有些恍惚,他抬起手,想要撫上那張臉,眼角余光卻瞥見遠處的兩道身影,他不禁輕笑出聲,突然,他湊近陸一楠耳邊與她耳語道:“阿楠,我們一定會再見的。還有,小心身邊的人?!?/p>
陸一楠一愣,“晏先生這話是什么意思?”
晏珣卻只是搖了搖頭。
任之初遠遠地看著城門口舉止親密的兩人,有些咬牙切齒,“義兄,我討厭那個晏珣。”
聶其軒意味深長道:“嗯,我也討厭。”
路上。
任之初弱弱地看著陸一楠,“阿楠,你真的喜歡那個晏珣?”
陸一楠看了看聶其軒,又看了看任之初,隨即故作高深道:“我們那里有兩個詞,偶像和粉絲,我想,我應(yīng)該是晏先生的粉絲?!?/p>
任之初看著陸一楠遠去的背影撓了撓頭,又看向一旁的義兄,“義兄,阿楠為何要把自己比作一味吃食?”
聶其軒無語,有這樣一個單純的義弟,他也很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