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小吳不似作假的樣子，我頓時心里七上八下。

手中的茶杯險些脫手摔掉。

但轉念一想，就覺得這小子學壞了。

我不停的抽在小吳的后腦勺上，佯怒罵道，“讓你瞎扯，讓你瞎扯，你他媽見過有大白天還能出來溜達的鬼嗎？”

小吳抱著頭委屈的喊道，“別打了哥，哥俺錯咧，俺也是聽人說的......”

“好好說話，到底你咋過來上班的。”

我使勁的揉了揉小吳的腦門問道。

“是這樣的...七月十五晚上，我在地里看蘋果，忽然聽到有人喊救命，我從房子里走出來，就看到一個人跟瘋了一樣，在俺家的果園里到處亂竄...”

“嘖嘖嘖，你是不知道...好家伙，那人就跟瞎了一樣，頭撞到樹上磕破了，都跟沒感覺一樣，爬起來繼續(xù)亂竄...”

“哥，你猜那個人是誰？”

小吳伸著頭，把手慢慢的朝我肩膀移來。

啪。

我重重的抽在他的手背上。

“賣什么關子，趕緊說。”

嘶，嘶，疼。

“那個人...就是站長?！?/p>

小吳話音猛地提高了幾分，“真是慘啊！那天站長磕的滿頭是血，嘴里喊著救命，有鬼，有鬼...”

“我過去，把站長扶起來。嗨，你是不知道...哎呀，那一股子尿臊味，看著這么壯實個人，你說咋這么可憐呢?。俊?/p>

站長？

小吳救了站長，站長投桃報李嗎？

總感覺哪里怪怪的，嘶，我杵著額頭，努力的思索起來。

“哥，你咋了？”

“沒事，沒事...你繼續(xù)講?！?/p>

“站長看見是我，一把抱住我的大腿，用手指著東邊，嚎的跟殺豬一樣，渾身抖的就像打樁機一般，大喊道，有鬼，有鬼?！?/p>

“從小我就不怕鬼，我倒是想看看那鬼是啥樣...我把張站的手掰開，朝著東邊走去。結果...啥也木有。唉，哥，你說，咱們站長是不是有神經病??？”

“......”

我沒搭理小吳。

小吳喘了口氣繼續(xù)說道。

“我走了幾步，忽然聽到一聲貓叫，猛地張站長也不嚎了，我回頭一看，發(fā)現(xiàn)他就靜靜的靠在果樹上，跟俺村的二傻子一個表情，眼睛里沒有一點神色的看著地上...”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下去，發(fā)現(xiàn)一個黑色的死貓，我用手動了動那貓?！?/p>

“也是邪的很，那貓身子僵的很，就跟凍硬的冰棍一樣...哥，你說這是咋回事？俺家以前也養(yǎng)過貓，貓死后從來沒有這么硬啊?！?/p>

聽完小吳的話，我渾身頓時跟貓抓了一樣難受。

我扭了扭身子問道，“然后...站長就讓你，來上班了？”

小吳搖頭，“不，不是...站長在我那兒等到天亮，給了我二百塊錢就走了。過了三天，他才又找到我，問我愿不愿意去收費站上班...”

“我當然愿意啊。站長說，每個月給我開2500呢！本來說好的是3000。因為我不愿意上夜班，才把我安排到白班?！?/p>

“唉，要不是蘋果馬上下樹了，俺媽身體不好，我絕對要上夜班...怎么說也多500塊錢呢。”

不，不對，小吳肯定撒謊了。

我記得他說過，他上班剛一個星期。

如果是七月十五幫的站長，三天加七天是十天，按小吳說的，今天應該是七月二十五。

但今天明明都九月十五了。

況且我七月十五還沒有被辭退呢。我根本都不知道這些事情。張站長天天在我們面前晃悠，如果按小吳說的，怎么會一點外傷都看不出來？

砰。

我拍著桌子著實有些生氣。

“小吳，你不愿意說實話就算了，沒必要編個幌子來哄我，沒必要...”

我重重的把茶杯墩在桌上，起身就要離開。

什么站長發(fā)瘋、見鬼、四肢硬的跟冰棍一樣的死貓，媽的騙人之前都不算算日子，真是張口就來。

小吳猛地抓著我的胳膊，我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

“你干什么？放開......”

“哥，哥，俺真的沒騙你，要是我說假話了，我出門就讓車撞死......”

我甩開了小吳，滿頭怒火的朝著宿舍走去。

這到底是什么個玩意??？

一輛28座的客車，就這么消失，老夏的絕筆，小吳看似真實的講述，卻充滿了漏洞...

我腦子里亂糟糟的，在架子床上翻騰著睡不著。

又給站長打了幾個電話，他都沒接。

我翻看著手機。

猛地，背后一涼，感覺呼吸都有點不順，拿著手機的手開始微微顫抖。

我咽了咽口水。

可能，可能...小吳說的是真的！

等我去接班的時候，小吳的臉漲得紅彤彤的說道：

“哥，俺真沒騙你，你要是不信，我現(xiàn)在就去把那個黑貓的尸體挖來...給你看?！?/p>

我擺了擺手，“不用，哥相信你。小吳，最近有遇到啥怪事嗎？”

小吳撓了撓頭，“也沒啥怪事啊，就是昨天晚上我家狗叫的厲害。還有那個客車。哥，你說，那個客車開的跟轎子一樣慢，會不會被罰錢啊......”

唉，真的沒法交流。

我忍不住嘆了口氣。

這么奇怪的事情，小吳的重點一直放在罰錢上。說白了，我很羨慕他這種無知的狀態(tài)，起碼心里不會有亂七八糟的想法。

小吳走后，我不經意看到了垃圾桶，一下就想起老夏留給我的那張紙條。

我按照紙條上寫的，盛了一碗水放在桌下。

我在想等張?zhí)烀骰貋?，如果不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我肯定不會繼續(xù)再干下去了。

等早上起來的時候，我倒掉了水。

日子就這么平靜的過了幾天，除了消失的客車，一切都跟我以前上班沒啥兩樣。

嘎吱。

收費亭的門被推開，我轉頭一看，居然是張?zhí)烀鳌?/p>

看到他的樣子，我著實嚇了一跳。

他整個人看起來十分消瘦，頭發(fā)亂糟糟的，好幾天都沒洗過一般，黑眼圈跟用木炭涂過似的，雙眼腫漲要把眼球都擠出來了...整個人駝著背，喘氣漏風，就像快死的老頭一樣。

一個壯漢在一個星期的時間里，怎么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我越想心里越覺得古怪，甚至還有了一絲恐懼。

我緊張的咽了咽口水，慢慢的把手抓到他的胳膊上。

他的身體冰冰的，我一碰他，他還有些不自然的僵硬了一下。

“噓?！蔽抑刂氐某隽丝跉狻?/p>

張?zhí)烀鱾冗^頭，看著我的手，疑惑地問，“怎么了，小劉？”

我趕忙起身，拽著他，“沒事，您坐啊站長...你怎么這樣子，出什么事了？”

“嗨，別提了...出去頭一天我就犯了腸胃病，連拉帶吐，差點把腸子都拉出來，昨天才好了點...這不，身體好些了我就急忙趕了回來?！?/p>

“哦...哎，出門在外多注意身體啊...”

我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但心里一百個不相信。

一個壯漢拉肚子能拉成這樣？

“那個，張站，我家里有點事...我，準備辭職，您看......”

當?shù)谝谎劭吹綇執(zhí)炷窟@幅樣子的時候，我就打算辭職了。

因為，我徹底相信了小吳的話。

而且張?zhí)烀骺隙ㄓ猩妒虑樵诓m著我。

“不行?！?/p>

張?zhí)烀髅偷鼗仡^盯著我，聲音尖厲，跟太監(jiān)似的。

嚇得我一個激靈，退后了幾步。

“咳咳...”

“小劉，不行...你再干幾天，你這么突然辭職，讓我上哪找人??？你這樣直接裸辭，到哪里都說不過去...如果你私自離崗，我會報告領導，讓你在整個收費系統(tǒng)，哦，不...在整個體制內，都找不到工作。”

張?zhí)烀骰謴土苏Ｕf話的聲音。

但語氣中全都是威脅。

“這，可是......事業(yè)編吶！”

張?zhí)烀鞯谋砬橐凰查g又變得柔和起來，語重心長的拍著我的手背，道：

“小劉，你想想，事業(yè)編，一個月7500，這么好的工作你辭了，上哪里再找去......”

想到事業(yè)編，我猶豫了起來。

“可是，小吳，小吳說過，而且確實也......”

砰。

張?zhí)烀骱莺莸腻N在桌子上，茶杯蓋子都被他震到了地上，立刻摔的粉碎。

“狗東西，真是不知足...我?guī)Р』貋?，就是怕吳墩這貨，給你使壞，真他媽是個禍害?！?/p>

張?zhí)烀鞯芍H眼，胸口起伏的厲害。

給人的感覺像是遇到極度不公平的事情一樣。

看著張?zhí)烀鬟@個樣子，我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再開口。

他的樣子確實不像裝的。

可是，小吳的話我真的找不到漏洞。

他說的七月十五，應該是農歷的日子，一般我們這邊的農村都用農歷。

七月十五，恰好是陽歷的九月五號。算上小吳到崗的時間，確實沒有任何漏洞。

而且那輛客車也的確神秘消失了。盡管張?zhí)烀鞯谋憩F(xiàn)讓我很是意外。

但是我依舊相信自己的判斷。

“張站，不辭職也行，小吳告訴我，他一個星期前，凌晨看到大院里那輛大巴上路了。”

“而我卻沒看到大巴上路，等我去院子的時候，那輛車卻已經不在院子里了，您解釋一下吧?！?/p>

嚯的一下，張?zhí)烀髌鹕?，用拳頭砸著自己的手掌，“狗東西，狗東西，真是想把我往死路上逼啊?！?/p>

聽著張?zhí)烀鞯淖匝宰哉Z，我感覺有點摸不著頭腦。

難道張站長跟小吳之間，還有其他什么不為人知的事情嗎？

“呼?！?/p>

張?zhí)烀髦刂氐某隽丝跉狻?/p>

他一把拉住我胳膊，“走，小劉，我證明給你看...但是看完后，千萬不要聲張，表面上跟小吳也別鬧，裝作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