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嫣送完衣服，便開始準備長壽面。

為了這面，她私底下練了好幾天。

長壽面做好，送蛋糕的外賣小哥也上門了。

齊嫣一并將東西送去，就見銅洗水面中，蕭晟鈞捧著熱氣騰騰的長壽面，眼眶發(fā)紅，喉頭微哽。

小福子也偷偷別過臉去，抬手抹了把眼淚。

他家殿下都多少年沒正兒八經(jīng)的過過生辰了。

蕭晟鈞放下碗，問小福子：“香燭準備了嗎？”

“有的！”小福子探頭看了眼外面，鬼鬼祟祟的從柜子深處翻出香燭。

小福子放風，蕭晟鈞在清掃完的供桌上擺上香案，把那碗長壽面也放上去。

蕭晟鈞燃起三炷香，俯身長拜。

這是他每年生辰必做的事：祭拜生母。

蕭晟鈞盯著裊裊的青煙，在心中道：母后，兒臣吃到長壽面了，

另一端，齊嫣估摸著蕭晟鈞應當吃完長壽面了，遞紙條提醒他接蛋糕。

考慮到對方倆古人的心理承受能力，齊嫣特意訂了一個不花哨的，上面用奶油寫著簡單又誠摯的祝福的蛋糕。

“這是什么？”小福子瞪大了眼，小心翼翼的托著蛋糕底座，“奴才從未見過！”

蕭晟鈞掃了眼紙條，道：“說是蛋糕，應當是雞蛋做的祝壽糕點?！?/p>

蕭晟鈞拿著小勺，繞了一圈，最終舀起了蛋糕上面的奶油花朵，香甜的奶油入口即化，順著喉嚨一路滑到心里，化開了他的心。

“殿下！”小福子嘴里含著勺子，眼睛瞪得溜圓，“這、這這這......”

蕭晟鈞見他如此，便也用小勺輕挑出一小塊，放入口中。

奶油觸及味蕾的瞬間，如同綻放的煙火，被這口感驚艷。

兩人不一會便分食了這個生日蛋糕。

吃罷，小福子表情呆滯的坐在那里回味。

蕭晟鈞若有所思的盯著水波平如鏡的銅洗。

該拿什么東西去謝那位姑娘呢？

還沒等他想出頭緒，沉浸式回味的小福子突然站起來：“來人了！”

蕭晟鈞收回視線，透過半掩的窗看向殿外。

雪天之間，一個小太監(jiān)高昂著下巴踏入殿內(nèi)。

他居高臨下睥睨著蕭晟鈞，捏著嗓子道：“圣上口諭，著大虞皇子蕭晟鈞即刻前往昭華殿，欽此！”

話音落，小福子立馬不安的看向蕭晟鈞。

大梁國每逢除夕會在昭華殿設下家宴，所謂家宴，參與宴會的都是大梁皇室中人。

蕭晟鈞作為他國質(zhì)子，過往從未曾參加過。

今年怎么突然就讓他去了？

蕭晟鈞看了一眼小福子。

小福子會意，湊近小太監(jiān)，把手里的金錠塞進他的袖子里：“這天寒地凍的，還勞煩公公跑一趟?！?/p>

太監(jiān)掂量了一下金錠的份量，道：“按規(guī)矩殿下是不該去的，但咱們七殿下說，這等闔家歡樂的時候，殿下人在異國他鄉(xiāng)，難免思鄉(xiāng)情切，這才勸陛下召您過去，同喜同樂?！?/p>

果然又是趙懋。

蕭晟鈞心下了然，行禮道：“是。”

眼見著小太監(jiān)的身影遠了，小福子才慌慌張張道：“殿下，那七皇子不可能那么好心，不能去??！”

蕭晟鈞換上平日常穿的破舊衣裳，語氣平靜：“我無法拒絕?！?/p>

小福子沉默了。

身為質(zhì)子，他從沒有權利說不。

自古以來，質(zhì)子不過是個止戰(zhàn)的籌碼。

蕭晟鈞雖為嫡子，在大虞處境尚且不如其他皇子，更何況在這大梁？

梁帝心里自然清楚，這質(zhì)子若是成了棄子，便毫無用處。

因此他從不貴待蕭晟鈞，只當他是個短暫的工具。

折辱助興，也無妨。

昭華殿外，紅燭高燃，映得宮墻人影搖晃。

殿中舞女曼妙旖旎，絲竹之聲宛轉(zhuǎn)悠揚。

蕭晟鈞一步一步踏上臺階，走入殿內(nèi)：“臣蕭晟鈞，參見陛下?！?/p>

高臺上的梁帝大手一揮：“免禮，來了便入座吧。”

“多謝陛下?！?/p>

蕭晟鈞禮還未謝完。

早就等不及的趙懋冒了出來：“蕭晟鈞，你來遲了！當罰！”

蕭晟鈞入座后才回他：“七皇子恕罪，晟鈞居所甚遠，又是突然得知要赴宴，這才倉促趕來?！?/p>

“都是借口！”趙懋手一甩，眼神直愣愣的，帶著幾分醉意，“先自罰三杯，一來請罪，二來為我父皇祝賀。”

他都搬出梁帝了，蕭晟鈞不好再硬挺著不喝。

三杯酒下肚，火舌一路躥進胃里。

趙懋眼見杯中酒被盡數(shù)飲下，眼里閃過陰霾。

真正的游戲才剛開始。

趙懋端著酒杯，揮著胳膊趕走在大殿正中央獻舞的舞女。

“都是些庸脂俗粉，毫無新意！”趙懋攆完人，轉(zhuǎn)頭沖著高高在上的梁帝行禮，“父皇，兒臣表演個節(jié)目，給您解悶怎么樣？”

“哦？”梁帝睨了他一眼。

殿中一時靜了下來。

趙懋嘿嘿一笑，沖著門口打了個手勢。

很快他的貼身太監(jiān)便帶人扛著射箭的工具上殿。

蕭晟鈞靜靜看著，臉色沉下去，他能猜到趙懋想干嘛。

果不其然，射箭的工具剛放置好，趙懋便轉(zhuǎn)頭不懷好意的看著蕭晟鈞：“蕭晟鈞，我準備了一個節(jié)目為父皇助興，需要你的幫助?！?/p>

說完，趙懋怕蕭晟鈞不配合，又急忙道：“我父皇那么照顧你，你不會不給我父皇這個面子吧？”

小福子盯著射箭工具，心說如果只是比射藝的話就好嘍。

怕就怕趙懋要玩什么新花樣。

蕭晟鈞站起來，看著趙懋：“不知七皇子打算怎么表演?！?/p>

“很簡單！”

趙懋扔掉酒杯，拿起弓箭，然后抬起下巴指了指遠處，“近日我箭法頗有精進，想向父皇展示。但殿中無靶，不如你來做我的靶子！”

此話一出，昭華殿的人齊齊一靜，或明或暗打量著梁帝臉色。

梁帝坐于龍椅，看不出情緒，只淡淡舉杯一飲。

不阻止，態(tài)度不言而喻。

昭華殿中的氣氛明顯熱烈起來。

三公主先是不贊成，但見蕭晟鈞還是一副波瀾不驚的臉色，她就又坐了回去。

不妨就讓趙懋狠狠磋磨他的銳氣，然后自己再美救英雄，將蕭晟鈞納為入幕之賓。

趙懋挑釁的看著蕭晟鈞。

小福子“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奴才愿意代替我家主子去當那個靶子。”

“放肆！這里有你說話的份嗎？”

趙懋冷下臉來，指著小福子，“把這個沒規(guī)矩的東西給我拖出去，打五十大板！”

五十板子打下去，小福子就是鐵打的也活不成了。

蕭晟鈞看了一眼正和皇后說笑的梁帝，起身擋在了小福子面前：

“除夕佳節(jié)，鬧出人命不吉，晟鈞愿當靶子為陛下和諸位娘娘助興，這奴才的命就留著吧?！?/p>

趙懋眉毛一橫，前幾日被壓下的火氣又翻涌上來。

他剛想怒斥，扭頭發(fā)現(xiàn)他母妃沖他隱晦地使了個眼色，趙懋只能見好就收。

反正父皇擺明了今日會任由自己欺辱蕭晟鈞。

“那就二十板子，左右不過一個奴才，不能因為他讓這個節(jié)晦氣！”

被兩個侍衛(wèi)架著往外走的小福子，眼神絕望地看著蕭晟鈞走到了趙懋所說的位置，站定。

趙懋搭弓射箭，晃晃悠悠的瞄向蕭晟鈞。

箭在弦上。

高臺之上的梁帝突然開口：“莫花了臉?！?/p>

三公主聞言極為贊同的點頭，那張標致的臉要是花了，她上哪再找那么一個絕色。

趙懋沖著蕭晟鈞挑釁一笑：“你可站穩(wěn)了，我這喝了酒，眼花手抖，要是偏了方向，那你就只能怪老天不保佑嘍！”

蕭晟鈞頭頂一顆蘋果，兩手各托著一顆，不動如松的站在大殿中央。

“咻！”

第一支箭破空劃過。

趙懋醉的太逼真，那支箭沒劃多遠便軟軟的落在了地上。

有皇子大聲嘲笑：“七弟，你這水平就別丟人現(xiàn)眼了唄！”

“就是，我在這殿上坐著都害怕，怕你這箭一飄，飄到我這！”

所有人都在嘲笑，唯獨蕭晟鈞眼神沉了下去。

趙懋再次搭弓，蕭晟鈞察覺到趙懋似乎瞄準了自己的右臂。

眾人嘻嘻哈哈間，第二支箭離弦。

宴會嘈雜，只有蕭晟鈞聽到了利器扎進肉里的悶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