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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女官得了皇后旨意,將與東宮主院相鄰的秋蘭小筑撥給阮芫,配管事女官一名,貼身伺候的宮女兩名,灑掃太監(jiān)數(shù)名。
女官離開后,阮芫在宮女的陪同下將秋蘭小筑逛了個遍,期間有外院宮女從院門外經(jīng)過。
阮芫忽然福至心靈,回頭望了望跟在自己身后的兩名宮女,驚覺皇后為了將裴鄞清心寡欲的性子扳正屬實是竭盡心力。
整個東宮內(nèi)的女子,無一不是國色天香之姿,可惜這滿室花香,那人竟從不來嗅。
傍晚,阮芫正準備用膳,卻聽門外太監(jiān)通傳:“臻側(cè)妃到?!?/p>
臻側(cè)妃,她嫡長姐,阮鸞。
眼底閃過一絲冷意,面上笑容卻溫婉乖巧,阮芫擱下銀箸,提著裙擺起身,快步迎出門,一見來人便立即福身行禮。
“民女參見側(cè)妃娘娘?!?/p>
“怎么還自稱民女?”阮鸞皮笑肉不笑的邁入廳堂內(nèi),姿態(tài)溫和,卻沒讓她免禮,反而道:“妹妹不是已經(jīng)獲封良娣么?還是皇后娘娘親封,屬實是好福氣,姐姐果然沒看錯你吶?!?/p>
果然如她所料,她那嫡母縱然潑辣,卻是個沒腦子的,能想出那種陰毒法子將自己送進東宮的人只能是阮鸞。
待字閨中時,她性子已十分自負善妒,入宮后因著裴鄞不近女色的原因,她遲遲未能討得歡心,已是十分著急,況且宮內(nèi)不時還有帝后輪番送來的各色美人。
阮鸞著急上火,萬般無奈之下只好將阮芫弄進宮來,雖說她瞧不上阮芫,但始終是甄家的人,只要她姨娘跟妹妹的命還捏在自己手中,阮芫便翻不出花樣來。
“阿姊,您別生氣?!比钴疽娝涑盁嶂S,便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小家子氣模樣:“我與太子殿下并未有越軌之舉,這一切都是誤會。阿姊,您放心,太子殿下英明神武,您是名門千金,與他門當戶對,他必然一心待您,絕看不上我這種庸脂俗粉?!?/p>
哼,阮鸞心底冷笑:裝模作樣的小賤蹄子,唯唯諾諾上不得臺面的東西,若不是我使計讓你上了太子殿下的床,就憑你能得皇后高看一眼?
阮鸞越想越氣,成婚至今她尚且只在祭天大典上遙遙地望過太子殿下一眼,這低賤的庶女竟敢跟他同床共枕過了一夜!
阮鸞幾乎將銀牙咬碎,強扯出笑容,佯裝親昵地將阮芫扶起,順勢握住她的手,輕聲道:“妹妹說什么胡話呢,這深宮宅院,日子難過,還得靠咱們姊妹互相扶持,這路才好走吶。況且妹妹得了皇后娘娘的寵愛,需得抓緊了為自己謀個將來,在這深宮中,有了孩子才有地位,妹妹懂么?”
一番話里外里聽著都是為阮芫著想的,卻不能深究,阮芫只當聽不懂內(nèi)里意思,乖巧應(yīng)答:“阿姊說得向來是對的?!?/p>
“妹妹向來是懂事聽話的。”阮鸞駛出殺手锏:“妹妹聽話,府里姨娘與另一位妹妹的日子才能好過的呀。”
阮芫眸子一動,卻未再多說,只低頭應(yīng)是。
見她被拿捏住,阮鸞這才志得意滿的離開了漪瀾院。
身后的阮芫整個人陷入陰影里,嬌俏秾麗的臉上掛滿寒霜。
懷孕?
若是她真的懷孕,等著她的必然只有去母留子一個下場!
屆時,阮鸞便坐收漁翁之利,一手奪過她的孩兒,再坐上太子妃之位。
癡人說夢!
阮芫盯著院門,攥緊手中軟帕,強壓下滿腔憤怨。
她得想辦法,為自己謀一條生路,為姨娘與妹妹謀一個將來!
翌日,她早早便醒來到廚房忙碌了一早上,親手做了一份栗子糕送去給裴鄞。
昨夜,她輾轉(zhuǎn)反側(cè)思來想去,發(fā)現(xiàn)這深宮之中,最有可能護住她的竟是裴鄞。
只要她能得到裴鄞的心!
塵隱寺里皇宮路途并不遠,乘轎攆只需半個時辰便到了。
今晨宮內(nèi)冊封的手諭已下發(fā),寺廟守衛(wèi)見了阮芫便恭敬行禮。
阮芫問:“殿下呢?”
侍衛(wèi)為她打開殿門,道:“回貴人,殿下正在殿內(nèi)誦經(jīng)?!?/p>
裴鄞靜坐殿中,背影高大寬闊,左手持念珠,右手捻動書頁,木魚聲中混著書頁翻動的聲響。
阮芫剛邁入殿中,便聽念珠轉(zhuǎn)動聲一頓,緊接著響起裴鄞冷沉的嗓音:“滾?!?/p>
阮芫心下一跳,強忍著怯意,往前走了兩步。
“妾五更天便起來,專程為殿下做了妾家鄉(xiāng)的糕點,望殿下垂簾臣妾一片心意,嘗一口好么?”阮芫學(xué)著往日府中妾室的語氣,捏著嗓子,嬌滴滴地自問自答:“殿下無需介懷,臣妾只五指燙了數(shù)個水泡,并無大礙。”
裴鄞冷嗤一聲,忍著嫌惡回頭看去。
只見阮芫紅唇微抿,眼尾下壓,眸子上挑,風(fēng)情萬種地盯著他瞧。
十分造作的誘惑,裴鄞一眼看穿她的偽裝。腦海中又冒出她跪伏于翊坤宮大殿內(nèi)扣頭求饒的卑微姿態(tài),心底涌起一陣煩悶。
裴鄞移開視線,嗓音冷漠:“你既入了宮,最好安分守己,亂闖不該闖的地方,再有一次,孤就殺了你?!?/p>
肩頭被利劍刺傷的傷口,動作大了,還會牽扯出痛意,利劍穿肩而過的恐懼陰影仍縈繞在阮芫心底,她不由自主地捏緊手中托盤,不動聲色地往后退了兩步。
裴鄞不再理她,念珠轉(zhuǎn)動聲有規(guī)律地響起。
阮芫僵立在原地,一時進退兩難,干脆席地而坐,一動不動地盯著裴鄞看。
半晌,一陣令人尷尬的輕響傳來,阮芫倏然抬手捂住肚子,黑眸飛快的瞟了裴鄞一眼。
對方好似全然沉靜在誦經(jīng)中,沒有發(fā)現(xiàn)她腹中的尷尬動靜。
阮芫垂眸看了看一直被捧在手中的糕點盒子,栗子蓉的香氣在鼻尖縈繞,在誘惑她:快來吃我吧。
她舔了舔干涸的雙唇,掙扎幾番后,試探性開口:“殿下,你既不吃,許是不介意妾吃兩口的吧?”
她心中默數(shù)三個數(shù),裴鄞不出聲,便當他同意了。
阮芫揭開糕點盒蓋子,小心翼翼的捻出一塊栗子糕,輕輕地咬了一口,香甜細膩的口感讓她無意識的輕“嗯”了一聲。
沉浸在美食中的她并未注意到,裴鄞跪坐的蒲團正前方有一座銅制佛塔,塔身光潔如鏡,全然將她的吃相倒影其中。
裴鄞本想告誡她圣門凈地,不能飲食,抬眼望見塔上的倒影卻倏然愣住。
影中人薄唇微啟,粉嫩舌尖輕巧伸出舔走唇畔粘的糕點碎,津液將兩瓣紅唇蹭得水潤誘人。
裴鄞喉間微動,腦中竟忽然竄出要將那薄唇淺嘗一番,直至紅腫的念頭。
意識到自己的危險念頭,裴鄞倏然閉眼,念珠碰撞的聲響驀然加速,昭示著他內(nèi)心不靜。
阮芫見裴鄞默許自己在此吃糕點,便想更進一步,她試探著喊:“太子殿下,臣妾有一事相告,還請殿下分神一聽。”
裴鄞不耐開口:“速講?!?/p>
“其實進宮并非臣妾本意,是為人所迫。”阮芫嗓音軟了下來,語氣中透著思念:“不知殿下是否派人查探過臣妾家世,臣妾原是甄尚書的外室女,府中嫡母以臣妾母妹之命相要挾,逼迫臣妾入宮?!?/p>
阮芫說著便落下淚來,珍珠般的淚珠滴滴噠噠,三分真為思念母妹,七分假望哄得眼前男人一時心軟,能幫她一把。
“臣妾亦不愿纏著殿下,討殿下嫌惡,只因嫡母手中捏著我姨娘與妹妹的命,臣妾不得不從,只好……”
裴鄞冷漠抬手,打斷她的話:“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人人生而無物,物無人,本就應(yīng)是萬事皆空,清凈無為的狀態(tài)。你何苦強求,陷自己于兩難?”
什么東西?
阮芫愣住了,她仿佛聽懂了,又不確定是否真的聽懂。
他難道暗示若是自己再纏著他,就要將她送去道觀當尼姑?
“我……咳咳咳咳!”
阮芫一緊張,竟被自己口水嗆住,她趕忙到案幾前,給自己倒了杯茶,仰頭就灌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