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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剛從醫(yī)院回來,就看到了爸媽給我發(fā)的視頻。
炎炎烈日下,他們戴著頭盔在工地上流著汗,“女兒啊,你在學校熱了就把空調(diào)開起,餓了就點個外賣,渴了就點杯奶茶,一定記得要點大杯?!?/p>
“爸媽今天又掙了兩百塊錢,今晚加加班應(yīng)該能多個一百塊。雖然很苦很累,晚上腰痛得根本直不起來,但為了你,我們吃點苦不算什么的,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回報我們?!?/p>
我看著手里的診斷書,無力地把它扔進了垃圾桶。
欠你們的一切,我會盡量還回去的。
希望還來得及吧。
大四一個普通的周末,我在宿舍樓道里突然暈倒,被隔壁寢室的女同學送到了醫(yī)院。
我以為,最多只不過是營養(yǎng)不良罷了。
畢竟以前這種情況也時有發(fā)生,我根本不會在意。
可醫(yī)院的診斷書上,卻明晃晃地寫著“腎衰竭”幾個大字,刺得我睜不開眼。
同時,我還有嚴重的胃炎。
可笑的是,我的第一反應(yīng)竟然不是擔心自己活不長了,而是擔心我爸媽會不會失望。
是的,失望。
從醫(yī)院回來,手機上就收到了爸媽給我發(fā)的視頻。
夏天的炎炎烈日下,他們倆在工地上戴著頭盔,豆大的汗珠順著黝黑的臉頰滴落下來,看得人又心疼又難過。
我本來想表達一下我的關(guān)心,可聽到他們的話后,不知怎的,我突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這里沒有香噴噴的奶茶,沒有可口的外賣,只有一份冰冷的診斷書。
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將我包圍,心里像堵了一塊大石頭,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一定是下午暈倒的后遺癥。
我無力地把醫(yī)院的診斷書扔進垃圾桶,并不打算告訴爸媽我的病情。
“你成天在學校里享福,什么也不用干,只用看看書寫寫字就行,哪里來的這么多病?”
“我們每天起早貪黑地干活,風吹日曬有多辛苦!我們怎么沒病?我看你這病就是閑的!”
高中的時候,我得了抑郁癥。
當我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把這件事告訴了爸媽,沒想到不但沒有得到一絲絲的同情,反而被劈頭蓋臉地指責一通。
從那以后,不管我生什么病,能扛就扛,抗不過就自己去醫(yī)院。
我再也沒告訴過家里。
這次也不例外。
只不過,希望老天能給我時間,讓我把欠的債都還回去。
下午送我去醫(yī)院的女同學蹦蹦跳跳地來跟我告別。
“吳念,你感覺好點了嗎?醫(yī)生都說你得住院,聽起來還挺嚴重的,可你堅持不肯住,我有點不太放心你。”
“你家里人怎么說???我明天就要回家了,你一個人可以嗎?”
我撒謊騙她說一切都好,明天我爸媽就來照顧我。
女同學開開心心地走了。
她說她家里人想她了,催她回去住一陣,每天都要給她打好幾個電話。
我掩下心底的酸澀,連抬眼目送她的勇氣也沒有。
女同學也是從偏遠的小鎮(zhèn)來的,跟我家庭條件差不多。
我們倆很像,又很不一樣。
每次她不經(jīng)意說起父母習慣性的關(guān)心和疼愛,我都感覺自己像一只陰暗角落里的老鼠,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別人在陽光下。
羨慕,嫉妒,又無可奈何。
晚上十點,我一個人虛弱地躺在床上,感覺渾身無力,腰部酸脹。
因為已經(jīng)是大四的最后一個學期,室友們都去畢業(yè)旅行或者回家休息了,整個寢室就剩我一個人留下來實習打工。
人在生病的時候就會格外脆弱。
我不禁在腦海中幻想,要是這個時候能有爸爸媽媽抱抱我,跟我說沒事的該多好啊。
仿佛有心靈感應(yīng)般,我媽一個視頻電話打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