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夫家境清貧，為了給他湊足趕考的盤纏，我做了藥人。

藥人血能治百病，一碗血一兩銀子，上門求血的人我來者不拒。

李大夫罵我遲早失血過多衰竭而亡。

直到有一天，霍府千金出二兩銀子讓我送血上門，

我腳步虛浮的端著血送到她房里，

敲開門，站在我面前一臉錯愕的富貴公子，卻是我那本應(yīng)在屋里苦讀的未婚夫。

——

“你不是應(yīng)該在房里埋頭苦讀嗎？段明庭！”

我看著眼前雕欄畫棟的大宅，手腕上的傷口隱隱作痛。

四月的春風溫暖和煦如情人的撫摸，吹在我身上卻似針扎的一樣。

遍體生疼。

這種地方，我連做夢都不敢想。

“梅兒，你誤會了，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只是過來找同窗討論文章而已?！?/p>

“你聽我解釋。”

這場撞破來的出乎意料，段明庭明顯有些慌亂。

他有些急迫的拉住我的衣袖，眼中露出一絲懇求。

放在往日我必定心軟，

可如今，我只是冷冷甩掉了他的手，

動作太大，扯到了手腕的傷處，有絲溫熱慢慢沁了出來。

“解釋，解釋段家少爺為什么紆尊降貴，和貧苦少女玩一場愛情游戲？”

“扮成落魄清貧的書生接近我，平日里陪著我挖野菜摘野果，實際上，卻是錦衣玉食的富家公子？”

我緊抿嘴唇，憤怒的盯著眼前的男人，但視線卻不知何時變得模糊。

如果眼神是把刀，眼前人應(yīng)該早就被我戳成了篩子。

“看著我像個傻子一樣被你耍的團團轉(zhuǎn)，你開心嗎？”

“知道我今天為什么會來這里？”

“二兩銀子，我就送血上門！”

“一道傷口已經(jīng)流不出血，我只能多劃兩道！”

我揚起手腕，白色的紗布不知何時已經(jīng)被血浸濕。

多可惜啊，留著還能多賣一兩銀子。

“梅兒......”

段明庭眼中露出一絲痛苦的神色，可是卻讓我覺得惡心無比。

“怎么，覺得我疼嗎，那您真是多慮了！”

“第一刀可能會疼，可惜我已經(jīng)劃過幾十刀！”

“早已經(jīng)習慣了！”

手上寬大的衣袖滑落，露出滿手臂的傷口，有些已經(jīng)結(jié)痂愈合，有些還透著鮮紅。

如蜈蚣蜿蜒，猙獰可怖。

“梅兒，是我對不住你......”

段明庭嘴唇翕動，眼中的心疼快凝成了實質(zhì)。

之前也不是不知道我做了藥人，只是從來沒有關(guān)注過我。

那如今這做派，又是做給誰看呢？

最可笑的是我自己，

還想著回去的路上給他買街口那家的桂花糕。

那家的桂花糕清甜香糯，是他的最愛，可惜我們重來不舍得買。

好不容易今天掙得多了些，只要我送血上門主人家就給我雙倍價錢。

我巴巴的來了。

心里還想著他吃到桂花糕不知道多高興！

怎么也不會想到，這銀子會從他手里遞給我。

段明庭總是說這世上沒有誰能比我對他更好了。

就算是他的父母，也不及我萬分之一。

我也總是慶幸，這世上能得一人傾心相待，是多么珍貴！

現(xiàn)在回頭想想，也確實沒有人能蠢到為了別人的前程，不惜傷害自己的身體。

以血換錢，湊給他的每一兩銀子，都實實在在沾著我的血。

“我的身體早就不適合這么透支流血了，師父都說我的臉色已經(jīng)白的像鬼，作為我的身邊人，你難道不知道嗎？”

雖然很想裝作平靜，可是聲音還是不爭氣的哽咽了。

段明庭嘴唇抖動，眼眶微紅，似乎想說點什么，可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

“我每天數(shù)著銅板過日子，不敢吃不敢穿，甚至去做了藥人。”

“想著還能從哪里省一點銅板，早日湊齊你的盤纏，好讓你去科考圓夢?！?/p>

“可是，就算是賣掉我全身的血，也買不起你身上的綾羅綢緞，不是嗎？”

“我簡直是自取其辱?！?/p>

我嗤笑了一聲，眼角卻有淚水流下來。

二八年華，別家姑娘整日里還是胭脂水粉，輕紗羅裙。

而我，卻早早把自己活成了滿身銅臭的市儈婦人。

因為我知道，我和他，只是這蕓蕓眾生中最普通的一份子。

身如螻蟻，命如草芥。

科考是逆天改命的唯一途徑。

我愿意付出一切，助他完成這個夢想。

可惜，身如螻蟻的是我，命如草芥的也只有我。

而他，從出生開始，就一直是在云端的人上人。

“梅兒，是我對不起你?！?/p>

“這些銀票你收下，算是這些日子對你的補償。”

段明庭沉默半響，覺得自己確實無從解釋，干脆放棄。

他從懷中掏出一沓銀票遞給我，估計怕我拒絕，又塞到了我手上。

我攥緊那些銀票，薄薄的幾張紙卻重如千斤。

兩年時間，

做藥人賣出的血，

做幫工留下的繭，

為銀兩奔波的那些窘迫，

為他殫精竭慮付出的那些真心。

就換來這幾張銀票。

多么廉價，多么諷刺！

我用力將那些銀票揉成一團，狠狠地砸向段明庭的臉。

他沒有躲閃，只是閉了閉眼，留下一臉愧疚和悔恨。

四周靜的能聽到銀票落地的聲音，和我憤怒的呼吸聲。

一陣淡淡的花香從室內(nèi)飄出來，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聲嬌俏的女聲：

“明庭哥哥，藥人送血來了嗎？”

我一時未做出反應(yīng)，段明庭的表情卻變了。

他略有些慌張的接過我手中的碗。

耽擱了一點時間，那里面的鮮血已經(jīng)快要凝結(jié)成塊。

“拿到了，我這就端過來給你，你就不要出來了，外面風大。”

可惜女子的身影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門邊，一身嬌嫩的粉色襦裙。

似春風吹開的杏花。

“哎呀，這就是藥人的血嗎，看起來有點惡心?！?/p>

仿佛沒看到門口站著的我，她看向段明庭手中那碗血，滿臉嫌棄。

“就說我是小小風寒用不著，明庭哥哥你非要大驚小怪，這血這么惡心，我是不會喝得?！?/p>

女子柔弱的貼著段明庭站著，旁若無人的撒著嬌，親密無間。

一看就是相識已久。

“乖，喝了你就會好！”

段明庭低聲哄著，話語里滿是寵溺。

“我不要?！?/p>

女子嘟著嘴一口回絕，轉(zhuǎn)過頭來時，眼睛一亮。

看來終于發(fā)現(xiàn)了門口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