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闈重重，夜燈初上。三爺、四爺、八爺、十三爺及他們的哈哈珠子立在上書房廊柱下閑話。論起皇帝御駕南巡之事，四爺?shù)溃骸按荷系亩愩y還未繳完，國庫空虛，皇阿瑪這一出去，所費銀兩自是不少。底下人節(jié)衣縮食也就罷了，萬萬不能短了皇阿瑪?shù)挠美?，太子掌管?nèi)務府，可往哪兒弄錢去？當真為難！”

八爺背著手不說話，三爺笑道：“你我別操閑心，左右皇阿瑪不靠咱們?！?/p>

十三爺?shù)溃骸白騼何以陴B(yǎng)心殿撞見太子，瞧他愁眉苦臉，話沒說幾句，就讓索額圖的人給叫走了，他們鬼鬼祟祟的，也不知籌謀什么…”八爺驀然斥道：“切勿胡言亂語，他們有什么好籌謀的，定是朝政軍事。你年紀小，又未理事，不便說與你聽罷?！?/p>

四爺也附和道：“老八說得在理，十三切勿失言。”

正說著，三爺往前頭一指，道：“老九、十四來了?！笔囊豢此臓斠苍冢蛐难劾锊桓吲d，轉(zhuǎn)身便想走，九爺?shù)溃骸安恢屠镏?，還道你怕四哥呢?！笔臒灥溃骸罢l怕他呀，我就是嫌他啰嗦，又愛訓人?！本艩?shù)溃骸吧底?，他當你是親弟弟才管著你呢?！?/p>

十四越發(fā)不快，道：“我有阿瑪有額娘，憑什讓他管？”

離月臺近了，兩人止了話，四爺問：“太醫(yī)院藥材上的虧空查得如何了？”九爺抱了抱拳，道：“今兒去鈕鈷祿家的藥材鋪轉(zhuǎn)了一圈，叫人核對了賬房上的出入單子，暫時沒查出什么?！笔牟焕硭臓?，勾住八爺肩膀，問：“可吃了晚點？”

八爺笑道：“別說晚點，連晚膳也沒得吃，等著皇阿瑪問話呢。”

十四從荷包里取出幾片牛肉干，道：“先捱一捱肚子?！卑藸斀恿?，分與三爺、四爺、十三爺。月色當空，涼階如水，初夏的夜風拂面，清透又新鮮，含著淡淡的花草香。三爺一面嚼著牛肉干，一面取笑道：“老八，聽說你家里媳婦又鬧起來了？”

八爺自康熙三十七年娶了安親王的外孫女郭絡羅氏，整個八爺府就沒一天消停過。不僅先入府的幾個侍妾逼死的逼死，趕走的趕走，連兩個庶福晉何時侍寢，都需經(jīng)得郭絡羅氏同意。外人皆道八爺懼內(nèi)，八爺卻反笑：“她一天不鬧，府里就沒了生氣?！?/p>

十四就喜歡八爺這點淡定安然，不像四爺，什么都藏在心里，琢磨一百遍也不知他在想什么。三爺連連搖頭，道：“老八就是性子太軟，才被一娘們給鎮(zhèn)住了?！睋Q得別人定要板臉色，八爺卻自顧自吃著牛肉干，唇角含笑，無半絲怒意。

到九點鐘，御前的大太監(jiān)傳話，說皇帝累乏，往后宮去了，明兒再召見諸位阿哥。十三、十四倒沒什么，他們住在阿哥所，拐過幾條宮街便到了。三爺、四爺、八爺、九爺都已在外頭開府，還得出宮坐馬車回家。幾人饑腸轆轆，各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