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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這時吳天祥從方倚云懷中接過妻子,用手輕輕撫摸愛妻臉頰,禁不住老淚縱橫。想想幾十年夫妻恩愛,轉眼成空,一時間心灰意冷,萬念俱灰。心念電轉間,那些青春年少,意氣風發(fā),縱橫江湖的日子;那些夫妻相敬,舉案齊眉,柴米油鹽的平淡時光;那些攜妻抱子,春日同游,其樂融融的幸福心情......所有前塵往事,如幻夢般在腦海中緩緩流過,恍如隔世。林間微風徐起,樹上積雪隨風飛揚,不一會夫婦二人身上一片雪白。吳天祥雙眼發(fā)直,只管抱著愛妻尸身呆呆發(fā)愣,猶如不覺。兩行清淚順著臉頰緩緩滴在妻子臉上,一位身負絕頂武功的武林健者,仿佛突然間被抽走了所有精氣,老態(tài)盡顯無遺。
吳鋒既傷心母親慘死,又心疼父親,心中悲痛,難以抑制,與方倚云跪在母親跟前,痛哭失聲。佟、解二人眼中含淚,溫言勸解。
吳天祥振奮精神,擦干眼淚,伸手拍拍愛子肩頭,滿面慈愛,柔聲說道:“奇兒、云兒,切莫傷心,聽爹爹說話!”二人收住哭聲,哽咽難言,只是垂淚。
吳天祥此時心里已經(jīng)拿定主意,反而神情平靜,微笑著對兒子說道:“奇兒,云兒,爹和你娘年已半百,恩愛半生,且已有子有媳,死亦無憾了。只是你娘臨去也未見你倆成婚,只恐放心不下。今日你二人就在你娘面前磕幾個頭,就算成親了吧,也了了你娘一段心事。只是委屈了云兒了?!?/p>
方倚云哽咽道:“爹爹休如此說,若不是當年爹爹收留,云兒此身尚不知有無。況且云兒心中,早已將自己當作吳家兒媳,就算爹爹不說,云兒也會跟隨奇哥哥,至死不渝。”說著與吳鋒跪在母親身前,鄭重其事地磕了三個響頭。
吳天祥低頭對著妻子說道:“娘子,我們吳家有子如此,有媳如此,你也該放心了吧?”抬頭向佟子魚招招手,佟子魚連忙走到跟前,躬身施禮。
吳天祥微笑道:“吳某見你方才所使武功,盡得流云飛袖精髓。敢問閣下可是‘墨袖’佟玉前輩后人?”
佟子魚拱手答道:“小侄佟子魚,‘墨袖’佟玉正是小侄祖父?!?/p>
吳天祥道:“吳某見你聰明機警,頗有智謀,且又武功不凡,有你在奇兒身邊,吳某也就放心了。”接著曼聲吟道:“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
說著內力逆轉,身體一震,經(jīng)脈盡斷,嘴角血絲滲出,身形晃動。
吳鋒大驚,急忙撲到身邊扶住。
吳天祥強自支撐,對吳鋒說道:“奇兒,爹爹死后,你可設法將我鋼鞭送與你媚兒姐姐,好讓她回去交差。爹爹當年有負與柳輕侯,如此也算了結當年一段恩怨。爹爹此番南下,也是媚兒暗中報信。途中若非媚兒暗中照顧,故意走水路拖延行程,恐怕你我父子也不能再次相見。我死之后,你與云兒都不可找媚兒尋仇,可記下了?”吳鋒額頭青筋暴突,牙關緊咬,緩緩點頭。
吳天祥又道:“江湖風波險惡,男兒漢闖蕩天下,快意恩仇,人人都道是英雄豪氣。殊不知背后有多少癡情女子,為之傷心流淚,甚至命喪黃泉。當年方、柳兩家,加上爹爹我,莫不如此。所以爹爹勸你,盡可能與云兒找個清靜之地,夫妻恩愛,平淡一生,莫再招惹江湖是非。切記!切記!”吳鋒淚流滿面,點頭答應。
吳天祥此時氣若游絲,又道:“此處山清水秀,爹爹很是喜歡,我死后,就把我和你娘葬在此處。切莫流連,帶云兒速去云南......”話未說完,氣息已絕,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吳鋒半日間接連目睹母親慘死,父親自盡,而這一切皆拜柳媚兒所賜。想想自己昨夜尚與仇人同舟共飲,同榻纏綿,不覺怒氣盈胸。一股郁郁之氣,自腹中勃然升起,喉頭一甜,一口逆血沖口而出,昏倒在地。方倚云等人七手八腳,連忙救醒。
吳鋒醒來之后,望著父母尸身,半晌無語。眾人正待勸慰,卻見吳鋒撿起地上一把單刀,在空地上開始為父母挖掘墳墓。眾人連忙幫忙。不一會墳墓挖好,吳鋒跪在父母身前磕了三個響頭,將尸體放入坑中,用暖裘蓋住,然后緩緩將土填入坑中。回頭砍樹刻碑,立于墳前。然后撕下一片白色內衣,咬破中指,寫下數(shù)行血書。俯身撿起父親所留長鞭,縱身躍起,把血書釘于墳前樹上。回過身來,拉了方倚云在墳前磕頭告別,起身便走。那解慶也不回家,與佟子魚嘀咕幾句,翻身上馬,跟了吳鋒往南而去。
一個時辰之后,柳媚兒帶了一班人馬馳入林中,來到墳前站住。柳媚兒一見墓碑,頓時一愣。急忙下馬上前,仔細觀看。只見碑上刻痕猶新,分明寫的是:先考吳諱天祥、先妣于氏之墓。不肖子吳鋒、兒媳方氏敬立。柳媚兒心中難過,抬頭看時,只見一條鋼鞭將一副白絹釘于樹上,鞭身隨風晃動,叮叮有聲。柳媚兒將鋼鞭取下看時,正是吳天祥隨身兵器。接著展開白絹,只見上面是一封血書。上寫:“父母雙亡,皆拜卿所賜。尊父遺命,鋼鞭賜汝復命之用。自此之后,恩斷義絕,他日相見,此仇必報。奇。”柳媚兒看完血書,自思昨夜尚與檀郎同榻纏綿,溫存?zhèn)渲?,眨眼間卻變成不共戴天的仇敵,禁不住心中滴血。強忍眼淚,揮手讓眾侍衛(wèi)回城,待眾人去遠,再也忍耐不住,跪在墳前,手扶墓碑,放聲痛哭。
哭得許久,柳媚兒站起身來,呆立良久。然后掏出一把飛刀,在墓碑上‘方氏’之前,刻上‘兒媳柳氏’四字,然后在墳前拜了四拜,回頭牽馬而行。林間寒風撲面而來,只覺得心中寒意,比這刺骨的北風更濕,更冷。那憂郁的身影滿含傷情,漸行漸遠,林中傳來一陣歌聲:“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歌聲凄涼,漸漸遠去,終于消失在北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