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年的蘇家不過是有間小小酒坊的人家，嫡母連生倆女竟壞了身子，所以災(zāi)荒年時以十兩銀子買了我娘?？墒俏夷铩盁o?！?，生下我三年后，我爹竟壞了身子。他不能生了，斷了我娘的活路。

嫡母想出個好主意，悄悄買個孩子，只說是我爹的外室子。我爹一為保全自己“不行”的顏面，二為不讓族中人覬覦蘇家那芝麻大的家底，咬牙同意了。

他們找人牙子挑了大半年。那時候別人買孩子都是選不記事的嬰兒，可是我嫡母怕嬰兒不好養(yǎng)活，最后選中了我夫君，那時他七歲，蘇家給他取名蘇柏元。

蘇家很滿意，因為蘇柏元是失了憶的。

買這個兒子花了大價錢，所以我嫡母就將“吃白飯的”我們娘倆賣了。而且，為了價高，他們要把我娘賣去青樓，嫡母說“誰讓她生了副狐媚皮子?！?/p>

四歲的我怯怯的拉著我娘的衣角，看著她叩頭出血，只求不要去那腌臜地方......我淚流滿面，卻不敢做聲。

當(dāng)年嫡母那橫眉立目的樣子，宛若在眼前，“你就是死也得死在青樓?！比缓螅夷锞退懒?。碰死的，直接撞在蘇家門前的柱子上......身子清白，死不瞑目！

蘇柏元，若是你得知我與蘇家的恩怨，又該是敵，是友？

思緒紛亂，直到天色放明才沉沉睡去。再睜眼，蘇柏元一身天青色常服坐在窗邊，手里卷了一本書?；蚴酋久?，一會兒又舒展唇角......他飲了口茶，隨手放杯子，眼見杯子沒放穩(wěn)......

我一急，出聲提醒。他轉(zhuǎn)頭看我，杯子一丟，竟落在桌上，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

“醒了？”他瞟我一眼，不知為何，我覺得他清冷的與昨日判若兩人。

貼身丫鬟春杏急忙進(jìn)來幫我更衣梳妝?！胺蛉耍袢赵撊郯蔡谜埌膊攀??！?/p>

我心中一冷，多年未見，物非人非。

蘇柏元告了假，陪同我去。

一進(jìn)門，就見公婆在廳上端坐等著了，二人面色不善。

“這都什么時辰了？新婦進(jìn)門，不知道早早來請安，果然是沒有教養(yǎng)的孤女村婦?！闭驹谝慌陨聿呢S腴的嫡姐蘇玉還是兒時那副刻薄像。

我低頭斂眉，握緊蘇柏元的大手，盡顯委屈。

他看著我笑笑，對上座父母道，“今日是我起晚了。”

嫡母或者說是現(xiàn)在的婆婆撇撇嘴。“你也就罷了。只是我們蘇家不是過去的門戶了。該有的規(guī)矩是一樣不能差?！闭f完，轉(zhuǎn)頭示意丫頭端茶來。

我心中冷笑，面上恭順，雙手奉茶。二老不接，只跟身邊的蘇玉和蘇蘭看胳膊上的珠串。

那茶水極熱，片刻我就端不穩(wěn)了。索性身子一歪，熱茶湯揚(yáng)濕了婆婆的新羅裙。

“你個黑心的破落戶，不敬公婆，想領(lǐng)家法不成？”婆婆抬手要打。

蘇柏元把我拽在身后，巴掌便直接打在他肩上。

婆婆不解氣，“她算個什么玩意兒，也值當(dāng)你護(hù)著。你越護(hù)，我便越打?！?/p>

蘇柏元皺眉，又挨了兩下。蘇玉蘇蘭在一旁幫著罵些難聽刺耳的話。

“行了。不是什么大事。你這裙子再做新的來。你們看不上姜綰，她便不必來請安禮倆。省的你們糟心生氣?！?/p>

說完拉著我便走。

回廊下，他松開我，口氣息怒不辨，“以后我不在府中，你不要招惹她們?！?/p>

我點(diǎn)點(diǎn)頭。

他轉(zhuǎn)身便走，我亦步亦趨的跟著。沒走幾步，他忽然停住，也不回頭，“姜綰，你昨晚說對我是真心的。我便信了?！?/p>

思量一下，我只小聲“嗯”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