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少女有著一張巴掌大的臉，皮膚白得像上好的瓷器，臉頰透出健康自然的粉色，因為疼痛，杏眼落了淚，像是蒙了一層淡淡的霧水，里面藏著欲說還休的情緒。

裴風緒呼吸重了些，喉結不由得上下滾動了一番。但他很快從她臉上收回視線，朝她右肩看去，問道：

“撞到了肩？”

云知予身上陣陣作疼，并沒有留意到裴風緒方才那一剎那的失神，聽聞他這么問，便點了點頭。

裴風緒想起什么，又問道：“是在馬車上磕碰的那一處？”

云知予擦去眼淚，又點了點頭，這下她終于開口了：“郡王不是已經離開了么，怎么......”

怎么忽然回來了？而且還上了二樓來。

樓下的秦可玥她們可知道他回來了？看他們兩人都在二樓，心中會不會猜疑？

云知予下意識朝樓梯看去，裴風緒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笑了一聲，道：“放心，我從別的地方上來的，沒讓她們知道。”

頓了頓，他帶著歉意對她道：“今日意外是我有意為之，我只是想借故和云娘你說說話，卻不想害你受傷，云娘心中可會怨我？”

云知予猛地抬起頭看向對面的男人，沒想到他竟如此坦然承認方才的一切是他設計的。

她心里是有些氣的，但此刻他用那雙桃花眼就這樣看著她，讓人難以招架。而且她也沒有忽視對方對她那親昵的稱呼。

昨日她在學堂里見了霍宴，臨別前霍宴叫了她一聲云妹，而裴風緒的這一聲“云娘”，比霍宴的還要顯得更為親近。

她昨天是確認了霍宴是那個晚上的人，所以才沒覺得有什么不對?？膳犸L緒呢？

心里又浮起了疑云，云知予暫且沒有糾正他的稱呼，而是朝他道：

“郡王已經道過歉了，我自然是不會怪郡王的?！?/p>

裴風緒身量很高，褪下了大氅后，寬闊的肩膀撐著那身富貴的錦袍，越發(fā)顯得他挺拔俊朗。

兩人此時的距離極近，云知予只要往前一靠就能貼上他的胸膛，她微微低下頭，側過了身子，露出了小巧玲瓏，像白玉一樣的耳朵。

裴風緒也發(fā)現了兩人此時的距離，他唇角揚起，并沒有拉開距離，而是握住了她的手腕，將她的手抬了起了，塞了一個冰冰涼涼的東西在她掌心。

“方才我離開，是為了去給你拿傷藥。這是宮里活血化瘀的圣藥，回去之后，你讓丫鬟替你抹上，再好好推拿揉按，沒兩日就會沒事了?！?/p>

云知予朝掌心看去，那里躺著一個大肚瓷瓶，宮里的圣藥，就連瓶子看上去都是這么的與眾不同。

想到他故意鬧了這么一出，方才還嚇唬自己害她傷上加傷，云知予也沒有和他客氣，收了下來。

“那我就不客氣了?！?/p>

她沒有和自己見外，這讓裴風緒臉上笑意更深了幾分，察覺到她輕輕掙了兩下，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握著她的手腕。

女子的腕骨細得驚人，仿佛一折就斷，她肌膚細膩滑嫩，像極了他屋里那塊上好的美玉，讓人舍不得放手。

下一刻，裴風緒手指觸碰到了她滑落到手臂上的象牙佛珠，臉上笑容一頓，他才就勢松開了手。

云知予把手背在了身后，和裴風緒同時開口：“你——”

四目相對，桃花眼微微彎起，裴風緒道：“云娘想說什么？”

云知予想起自己的目的，心臟砰砰跳動起來，她定了定神，故作嬌羞地低下了頭，避開了她的視線，吞吞吐吐：“郡王，上元那夜，我們......”

裴風緒彎下腰來，故意繼續(xù)與她對視著，兩人的距離近得呼吸彼此可聞，他輕聲道：“云娘，當夜之事，我永生難忘?！?/p>

云知予身子頓在那里，震驚得睜圓了眼睛，嫣紅的唇微微張開，呆呆愣愣地看著裴風緒，甚至還有幾分不知所措。

她、她認錯人了？那晚上的人，不是霍宴，而是裴風緒？！

她的表情就像林中受驚的鹿兒，裴風緒心中涌著難以言喻的情緒，想要做些什么，但最后也只是抬起手揉了揉她的發(fā)頂，帶著幾分憐惜，道：

“你放心，這事我不會讓任何人知曉，這只是我們二人之間的秘密?！?/p>

當真是他？！

這一句話越發(fā)證實了當晚兩人之間發(fā)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想起按在大腿內側的那個掌印，云知予臉頰火辣辣地燒了起來，越發(fā)不敢抬頭看眼前的男人。

但云知予也有些惱，惱他到現在這個時候才來尋她，以至于讓她在書院里將霍宴錯認成了那個人。

她心中是這么想的，便也抬起頭朝裴風緒小聲埋怨了一句：“那你怎么今日才來尋我？我還以為......”

“以為我厭了你，不想再和你見面了？”裴風緒語帶歉意，“前幾日鋪子里的貨物出了些問題，便耽擱了?！?/p>

原來如此。只要他不是故意想要裝作不知，將此事蒙混過去就行。雖然那晚的夢境里，是她主動居多，但他也不是無動于衷的，不是嗎？

留意到他方才所說，云知予關切詢問：“鋪子的貨物出了問題，可要緊？”

她臉上的關心不似作偽，裴風緒很是受用，他柔聲道：“放心，都解決了?！?/p>

想起什么，他垂眸朝云知予腕部看去，道：“你腕間的珠串成色極好，乃是上好的象牙打造而成，這是從何處得來的？”

怕她誤會，他又補充了一句：“我正尋這樣品質的象牙，想要給人送個禮物。”

云知予臉上躁得慌，她怎敢同他說這是霍宴送的？那晚約見這四個人時她是特地分開了時間和地點的，他們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是我在青州的時候，家人送的?！彼S意尋了個借口。

“是嗎？”裴風緒笑了一下，也不知道信沒信。他又取出一樣東西，朝云知予遞去。

“你從青州到京城來，這里處處陌生，心中想必十分惶恐。這是我的佩玉，你且收著，若是遇到了難處，帶著這佩玉到玉潤軒來尋我，我一定為你撐腰?！?/p>

他深深看著她，說得鄭重又認真，男子的體溫從佩玉上傳來，灼燙了云知予的掌心，也暖了云知予的心。

藏在心里的被秦可璃奚落取笑的酸楚，頓時就煙消云散了。